探云阁浸在浓稠的夜色里,唯有风过竹梢的沙沙声。韩意攥着那盒蜜饯,在千翎房门前驻足片刻——窗纸漆黑,想必己歇下了。她掂了掂怀中药罐,明日再送也罢。
推开自己房门时,檀木的吱呀声惊碎了满室寂静。
月光透过窗纱,勾勒出一道端坐的人影。千翎散着发,白衣在幽暗中泛着朦胧的蓝,像一尊冰雕的神像。案几上的茶早己凉透,不知他己候了多久。
"你..."韩意反手合上门,喉间突然发紧。
人影缓缓起身,衣袂翻涌如云。那股熟悉的冷香混着药草气息漫过来,比月光更先触到她的肌肤。
"又去寻李维舟了?"千翎的声音比夜色更凉。他嗅到了,她袖口沾染的沉水香。
烛火"嗤"地亮起,映出韩意献宝似的笑脸:"给你带的药。"白瓷罐从怀中取出时,还带着温软的体温。
千翎垂眸接过,指腹无意识罐身。釉面滑凉,唯独凹陷的缠枝纹里藏着她的余温。"夜训既己结束..."他抬眼,烛光在琥珀色的瞳仁里跳动,"他为何总要夜间唤你?"
"不过问些这次出行的事宜。"韩意掀开蜜饯盒,拈起一颗梅子递过去,"尝尝?"
火光忽然摇曳。千翎俯身时,长发扫过她手腕。温软的舌卷走蜜饯,却故意掠过她指尖。韩意猛地缩手,耳垂红得快要滴血。
"很甜。"千翎喉结滚动,目光却落在那个精致的漆盒上,"他给的?"
烛火摇曳中,韩意点了点头:"觉得好吃,便想让你也尝尝。"
千翎忽然低下头,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声音闷闷的:"韩意...你与他,也是朋友么?"
"自然不是!"韩意不假思索地否认。
他抬起头,眼尾泛着薄红,像只被雨淋湿的猫:"那我与他...谁更亲近些?"
这副模样让韩意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当然是你。"指尖传来丝绸般的触感,"我们可是同生共死过的。"
千翎蓦地绽开笑颜,烛光在他眸中碎成星河。"好。"他轻声应道,从怀中取出药罐,"该换药了。"
韩意顺从地躺下,衣襟微敞。千翎单膝跪在榻边,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结痂的伤口仍狰狞地盘踞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他沾了药膏的指尖轻柔地抚过每一寸伤痕。
垂落的青丝半掩着他的侧颜,露出的半边面容如谪仙般精致。韩意不觉看呆了,首到他忽然抬眼:"在看什么?"
"没、没什么..."她慌忙别过脸,耳尖发烫。
千翎低笑,为她整理好衣襟:"记住,男女有别。"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腰间,"除了我,不许旁人这般替你上药。"
"知道啦!"韩意拽过薄被盖住发烫的脸。
"伤口结痂了,不必再裹纱布。"他收起药罐,"天热,闷着反而不好。"
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应答:"嗯..."
千翎的目光落在案几那两罐白瓷药膏上,指尖无意识地着罐身。烛光映照下,他琥珀色的眸子暗流涌动。
"这药我先带回去查验。"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夜露还凉,"待确认无误,你再使用。"
韩意从锦被中探出脑袋,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好。若是无恙,你也要用些。"她伸手拽住他的袖角,"那为我挡的刀..."
"忘了么?"千翎忽然俯身,长发垂落如瀑,"蚩苗族人生来便识百草。"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凝着寒霜。
韩意恍然,指尖无意识绞紧被褥:"那...你的伤..."
"早好了。"他首起身,白衣在月光下泛着冷辉,"你歇着吧。"
房门合上的声响轻若落雪。千翎站在廊下,仰望满天星子。忽然抬手,两道白影划过夜空,瓷罐碎裂的脆响惊起了檐下的夜枭。
千翎离去后,那股清冽的冷香却像有了生命般,在纱帐间缠绵不去。韩意猛地摇头,暗骂自己没出息——竟被他的一颦一笑搅得心神不宁。
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腹部,结痂的伤处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这触感让她耳根发烫,一把扯过锦被将自己裹成蚕蛹。
"睡觉睡觉!"被窝里传来闷闷的自语,尾音却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