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市郊这栋破旧公寓的小巷口灯光黯淡。
屋外的雨声渐渐转细，却依旧在湿冷的空气里回荡。
王建国的住所此刻己被警方封锁，数名刑警忙着布起警戒线，周围偶尔有吃早饭的居民探头张望，却被迅速劝离。
“都别进来，现场暂时封闭。”
葛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夜未眠的疲惫。
卧室内，陆九川靠在冰冷的墙壁边，脑海中“诡面系统”的刺痛还未彻底消退，耳鸣与短暂的晕眩令他额头冒出冷汗。
沈知夏则蹲在死者身体另一侧，微皱眉头仔细检视这具惨死的黑医尸体。
王建国的死相极度凄惨：
【面部肌肉扭曲，期间似乎还有抓挠过自己脖子的痕迹】
【十根指甲深深勾进皮肤里，仿佛他死前在同某种无形的力量做殊死挣扎】
与前一晚他们初次进入时依稀的印象相比，此刻在明亮手电筒的照耀下，细节更为清晰，也更为骇人。
葛队取来手套和专业取证设备，招呼法医过来。
法医叫吕薇，是个精瘦干练的中年女性，她面色凝重地半蹲下。
“胸口这致命伤口确实可怕，但你们看，他颈部和双手的姿势，更像是死前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人死后往往会产生尸僵，但他这姿势太怪异了。”
沈知夏神情不变，翻开王建国的后领，果然见到一片暗色痕迹，有类似符文的烧灼纹路，和昨夜他们初步观察一致。只是现在光线充足，看起来更为狰狞。
“这是阴契痕？”她自语似地说，取出一支掺了朱砂的特制笔，在死者后颈与后背几处位置各自划了几下。
随着笔尖蘸上微量生理盐水，那片暗色痕迹竟隐隐现出一种猩红的纹理，形似符纸上的古老咒文。
“还真是这种邪门符文……”
沈知夏咬住嘴唇，似乎肯定了某种判断，“看来，他遭受了一次阴契反噬。”
“阴契反噬？”
葛队听得云里雾里，旁边的几位刑警也面面相觑。
沈知夏站起身，语气低沉：“如果王建国与某个阴契组织签订过见不得光的交易，那么当他要背叛或走漏风声时，组织就会通过符咒的方式强行让他‘闭嘴’，甚至瞬间剥夺他的生命。这就是某些黑暗术法的可怕之处。”
“难怪他脸上还带着极度惊恐的神色。”吕薇也暗暗点头。
她戴好手套，准备用棉签采集死者指甲内的皮屑样本，尝试寻找王建国最后挣扎时可能接触到的异物。
可当她轻轻剥开那死死抠住脖颈的手指时，才发现其中并无明显外来物，只见几条皮肉深深嵌进甲缝，血块己经黑紫发硬。
“这是死者自己的皮肤……”
吕薇摇头，“他好像被强迫自残，挺诡异的。”
陆九川闻言，不禁想起自己刚刚读取王建国死前记忆的片段：
【王建国似乎在惊恐中发出嘶吼，像是要摆脱某物的束缚，却唯独无法挣脱脖子上那藕断丝连的符纸之力。】
那段令人脊背发凉的画面，令他再次感到阵阵寒意。
就在众人思索间，外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牛仔外套、脚踩运动鞋的年轻人探头进来，头发凌乱，脸上还带着刚睡醒没多久的神色。
“抱歉抱歉，路上堵车，加上临时接到沈姐姐的信息，我才匆匆赶过来，这事儿真够刺激啊……”
“林小满？”
沈知夏转头一看，轻笑了下，“你总算到了。”
陆九川愣了一下，原来这个看似毛躁的青年就是“林小满”？从沈知夏的语气里，似乎他俩认识己久。
只见林小满走进卧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里面隐约透出电子仪器的轮廓。
对面葛队略显无奈地对陆九川低语：“林小满是我们警方特邀的技术顾问，擅长黑客技术，也能做一些小范围的现场鉴证。虽然他话多，但偶尔确实能发现关键线索。”
林小满随口回了句“哪有话多”，但旋即就手脚麻利地将笔记本电脑、数据采集器等东西一股脑儿掏了出来，在王建国的狭小客厅里就地搭设“小型勘探站”。
“王建国可能有删除数据的举动，他是黑医嘛，手机、电脑里肯定有不少来往交易记录。”沈知夏朝林小满招呼，“你先仔细搜一圈，看看能不能恢复点残余数据。我们怀疑他与张振东案关联密切。”
“好！”
林小满答应得爽快，一脸兴奋地钻进隔壁客厅，他喜欢这种类似侦探破案+黑客破解的紧迫感，仿佛在他眼里就是挑战。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轻呼：“哟，这里有台被砸过的笔记本电脑，硬盘还没彻底毁掉。让我试着捣鼓看看。”
卧室这边，沈知夏和葛队继续让法医记录细节，而陆九川则沉默无言，盯着死者那“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势出神。
“诶，各位！”
林小满戏谑的声音很快从客厅传来。
“虽然笔电硬盘某些分区被加密且部分数据被毁，但我还是找到了点蛛丝马迹。你们要过来看吗？”
沈知夏与葛队对视一眼，一并走出卧室，陆九川也跟随而去，来到王建国那一片狼藉的小客厅。
只见林小满正坐在地面，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刷出一串串代码。
他两手飞快操作，非常娴熟。
“我提取了一份加密记录，它的时间显示是昨晚王建国回到家后，在凌晨两点半左右进行的一次紧急操作。可以看到，他删除了大量文件，但有个转账记录没能来得及彻底销毁。”
林小满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弹出一个账户往来界面，最显眼的备注是——“周先生”。
“果然有‘周先生’！”葛队心中猛地一跳，警觉地问：“金额多少？”
“分好几笔，一共三百六十万。”林小满飞速翻动交易记录。
“最早的记录在三个月前，最近的一笔是上周三到账，一次性转了二十多万。收款人就是王建国。付费方头像和个人信息都被隐藏了，不过备注这一栏手动敲了‘周先生’三个字。”
周先生，单从称呼上不能铁定就是殡仪馆老板周老板，但很有嫌疑。
再联想到陆九川常年见到周老板在殡仪馆说话不多，却掌控一切的神态，这人确实让人生疑。
“居然真的扯上周老板？”陆九川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王建国是受雇于周老板，才去殡仪馆对张振东的遗体做什么手脚？”沈知夏不由自主推测。
随即她又补充道，“如果周老板就是幕后黑手，或至少是关键人物，那他今天突然在殡仪馆消失，也很可疑。”
“不是还有张太太吗？她跟王建国也有不正常的联系。”葛队皱眉。
“可从这个转账记录看，王建国与周老板合作更早，金额也更大。很可能是通过隐蔽账户交易器官，或者贩卖违禁药品用于暗杀。”
气氛沉重。
在房间里想了许久，沈知夏拍了拍衣摆，抬头看向葛队。
“葛队，我觉得有必要对周老板进行立案调查。你能不能指示手下，去殡仪馆或者他其他的产业搜一搜？”
葛队凝重地点点头：“可以。只要有合理的怀疑，我们能向检方申请搜查令。可我们得动作快一点，那家伙行迹本来就神秘，如果势力盘根错节，他肯定会有所准备。”
林小满笑着挥手，让众人别打扰他继续查看笔电里的一些加密日志。
“嘿，这里还有什么血液标本付款记录……啧啧，真是人间黑暗。”
“血液标本？”陆九川心头一跳，联想到自己曾在殡仪馆看到冰柜里保存的神秘罐体。
沈知夏看向陆九川：“我们差不多也该离开这里了，让法医和技术组做进一步采样。我要先回局里，跟葛队确认一下搜查令的申请程序，你呢？要不要也一起？”
陆九川沉吟片刻，但脑中“诡面系统”倒数分秒不停。
他知道，只有加速破案、解开张振东的死因，才能完成死者执念。
“我想……我最好跟你一起去。”
他不想再把自己置于局外人状态，毕竟系统强迫他必须主动调查，否则就会付出可怕代价。
“那走吧。”
沈知夏转身对葛队说，“如果有新发现，马上通知我们。”
葛队表情沉重，“行。等我联系好检方后，你俩再随我们一起去找周老板。”
说到这儿，他压低声音，“不过，一旦搜索殡仪馆，陆九川你恐怕也会受到连带调查。你确定没问题？”
陆九川苦笑：“我只想弄清真相。况且我母亲以前就在那里工作过，若那地方真的藏着秘密，我也有资格知道。”
他的言语中透露出坚韧与隐隐的不甘。
简单收拾现场后，警方技术人员和法医开始拍照、取证。
王建国的遗体将被带回法医中心做进一步解剖，而这间小小公寓则暂时被封锁。
沈知夏带陆九川先行离开，在门口与林小满打了声招呼，告诉他如果再发现什么惊人线索，及时汇报。
林小满挥手：“好的好的，我可要挖一挖黑医王建国的黑历史。”
雨依旧淅淅沥沥，混合着黎明后的风。沈知夏踩着积水与陆九川并肩离开，大楼破旧的墙面渗着水迹。
陆九川回首，看见那扇门外一片阴影，仿佛一只巨口吞没了无数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不知道自己再度触碰尸体读取记忆时，是否己经被某种更可怕的存在盯上。一想到先前目睹的符文灼刻，他心头仍是一阵悚然。
“接下来，你别离我太远。”沈知夏突然出声，语气平静但带着关切意味。
她其实也察觉到了陆九川的恐惧和迷茫。
“你的‘能力’是破案关键，不过搞不好也会招惹更多麻烦。等到真相浮出水面时，你恐怕会发现自己远不止是个被牵连的旁观者。”
陆九川没有吭声，只是在心底苦笑。
两人并肩而行，穿过小巷，迎来一阵冷风。
沈知夏低声道：“一会儿我开车把你送去警局，和葛队商量搜查事宜。然后，我们再到殡仪馆等候。别放过任何异常迹象。”
“好。”陆九川轻声回答。
风声中，沈知夏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快步走向停在巷边的警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