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原的伤势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好转不少，能自由行动后，他不再试探李莲花和张起灵的关系，反而变得异常安分，每日只是喝茶、晒太阳，偶尔指点李莲花几味罕见的药性搭配。
李莲花本以为他养好伤就会离开，谁知这天清晨，齐知原忽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小李啊，老夫突然想起一件事……”
李莲花正在研磨药材，头也不抬：“嗯？”
齐知原左右看了看，确认张起灵不在附近，才继续道：“老夫早年曾发现一座大墓，墓主人据说是百年前的‘药毒双绝’，陪葬品里不仅有失传的药方，还有一株传说中的‘九转还魂草’……”
李莲花手上动作一顿。
齐知原眯起独眼，观察着他的反应，继续道：“传言那草能解百毒，甚至……起死回生。”
李莲花放下药碾，抬眸看向齐知原，唇角微扬：“前辈这是……在怂恿我去盗墓？”
齐知原立刻摆手：“哎，怎么能叫‘盗’呢？这叫‘不浪费’！那些药方和灵草埋在地下消失可惜了，若是能拿出来济世救人，岂不是功德一件？”
李莲花轻笑：“前辈倒是会说话。”
齐知原见他似乎有些兴趣，立刻趁热打铁：“那座墓的位置，只有老夫知道。你若愿意，咱们可以——”
“不愿意。”
一道冷冽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齐知原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张起灵不知何时己站在他身后，黑金古刀斜倚在肩，眼神如冰。
齐知原干笑两声：“咳……老夫就是随口一提。”
张起灵刀鞘点地，刻下二字：「危险。」
李莲花看了看地上的字，又看向齐知原，笑意不减：“前辈，看来这墓不太吉利啊。”
齐知原讪讪道：“古墓哪有不危险的？但以二位的本事……”
张起灵刀鞘突然横在齐知原颈前，虽未出鞘，寒意却己逼人。
齐知原立刻闭嘴。
李莲花伸手轻轻按下张起灵的刀鞘，笑道：“前辈，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他顿了顿，“我这人惜命，还是算了。”
午后，齐知原独自坐在院角，摸着胡子嘀咕：“奇怪……那冷面小哥怎么对古墓反应这么大？”
不远处，李莲花倚在树下，看着张起灵擦拭黑金古刀的侧影，若有所思。
张起灵确实没去过这座所谓的“药王墓”，但他曾下过类似的墓——那些号称藏有长生秘术、灵丹妙药的陵寝，往往比寻常古墓凶险百倍。
秦岭山间的阴兵借道，诡异至极的青铜巨树；
墓道突然翻转的断龙石，将人活生生压成肉泥；
还有那些看似仙草、实则沾之即死的“还魂药”……
他指腹无意识地刀鞘上的旧痕——那是某次为取“解毒圣物”留下的。当时同行的九个人，只活了他一个，虽然有同行擅动的原因，但危险是实打实的。
李莲花身中碧茶之毒，张起灵比谁都清楚。
“别信他。“
这不仅是警告，更是私心——哪怕李莲花武功卓绝，哪怕他智计百出，张起灵也不愿他涉险。有些地方，一旦踏入，便再无回头路。
李莲花却笑了：“我自然不信他，但我信你。”
张起灵抬眸，看到那人眼底的探究与了然。他忽然意识到：李莲花早看出他的反常，此刻不过是在等一个解释。
“不过……‘九转还魂草’若是真的，倒是个好东西。”李莲花语气轻松，仿佛在讨论明日早饭。
张起灵刀鞘重重杵地：「不行。」
李莲花挑眉：“这么坚决？”
沉默在暮色中蔓延。最终张起灵转身离去，背影凝着千年寒霜般的冷意。
李莲花望着他逐渐融入夜色的身影，忽然低声道：“……是怕我死在那里？”
夜风卷起落叶，无人应答。
李莲花低头笑了笑，指尖轻轻着腕间的机关手镯。他确实不在乎什么古墓秘宝——曾经站在江湖之巅又坠入深渊的人，这世间能让他真正挂心的东西早就不多了。
可张起灵不一样。
东海之畔，寒毒发作时是这人用血帮他压制碧茶之毒，并彻夜照顾他；
还有那场至今仍未结束的寻药之旅，是这人奔波千里，不顾危险帮他寻找灵药压制剧毒修复经脉；
就连最寻常的清晨，也总是这人默默备好温度恰好的茶，放在他触手可及之处。
——是张起灵一点一点，把他从深渊地狱拉回人间。
李莲花忽然很想追上去，告诉那个沉默的背影：
"我不在乎什么九转还魂草，但我在乎你。"
"我想知道什么样的过往，让你连提都不愿提。"
"我更想......你能多笑一笑。"
可最终他只是拢了拢衣袖，转身走向灶台——锅里还温着张起灵爱喝的菌菇山鸡汤。
墙角偷听的齐知原瞪大独眼。
他分明看见：
李莲花端汤碗的手指微微发紧；
往汤里加香菜时犹豫了一下（昨日张起灵把香菜全挑出来了）；
最后甚至摸出个小瓷瓶，往汤中滴了两滴千金难求的雪莲露。
"啧。"老书生搓着胡子暗叹，"这哪是报恩，分明是..."
"前辈。"李莲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笑容温和，"喝汤吗？"
齐知原看着那碗明显是给某人特制的汤："......老夫突然不饿了。"
李莲花端着汤碗走出莲花楼。月光将这座两层木楼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他循着熟悉的刀鞘刻痕，在楼后不远处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张起灵。
那人抱刀而立，背影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听到脚步声，他微微侧首，斗笠下的目光比月光更清冷。
"菌菇鸡汤，加了雪莲露。"李莲花将碗递过去，"趁热喝。"
张起灵没接。
李莲花也不恼，把汤碗放在树桩上，自己撩起衣摆坐在一旁的石块上："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不去了。"
夜风穿过槐树叶，沙沙作响。远处莲花楼的二楼窗口还亮着灯，齐知原的身影在窗后若隐若现。
张起灵的刀鞘突然点地，语气带着些缥缈："为什么？"
李莲花晃着汤勺，笑得漫不经心："哪有为什么？你说危险，我自然信你。"
"碧茶之毒"
"那个啊..."李莲花低头搅动汤羹，"当年都熬过来了，更何况现在。"
张起灵猛地转身，刀鞘"铿"地撞在树桩上。汤碗晃了晃，一滴都没洒出来。
李莲花抬头，正对上那人眼底翻涌的暗色——像是压抑许久的熔岩终于裂开一道缝。
最后那碗汤还是被张起灵喝完了。
李莲花支着下巴看他，忽然道："其实比起古墓..."
张起灵抬眸。
"我更想知道你以前的事。"李莲花眼睛弯起，"比如...你第一次下墓时多大？遇到过最有趣的东西是什么？"
张起灵眼神带着回忆，轻声道："十二岁，青铜铃。"
李莲花笑意更深："后来那铃铛呢？"
张起灵沉默片刻，才回答："换了糖。"
夜露渐重时，莲花楼二楼的窗户轻轻关上。齐知原摸着怀里的"药王墓结构图"，叹了口气将其塞回行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