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一闪而逝，李莲花与张起灵之间也形成了他们独特的相处方式。之前的谈话与约定也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晨光刚爬上窗棂，李莲花就听见了刀锋破空的声响。
他翻了个身，慢悠悠地睁开眼。窗外，张起灵的身影在薄雾里起落，黑金古刀划出的弧线冷冽而精准，连风声都被劈成两段。李莲花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心想：——这刀法，倒是比前几日更稳了。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披上一件补了补丁的外袍。碧茶之毒这些日子没怎么发作，或许是因着张起灵的存在不用再干重活，筋骨松泛了些。
张起灵练完刀，照例去海边走了一趟。回来时，手里拎着两条鱼、一网兜蛤蜊，还有几根海带。他把东西搁在灶台边，然后站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海平面，像块沉默的礁石。
李莲花从窗户探出头："柴劈了没？"
张起灵转身，走向柴堆。他没用柴刀，单手一掰，"咔嚓"一声，木头应声而断。李莲花看得首摇头：——这蛮力，倒是省了磨刀的工夫。
这半个月，李莲花的日子着实轻松了不少。
他不需要再拖着病体去挑水、劈柴、修屋顶，甚至连饭食都有人备好。张起灵虽沉默寡言，来历奇特，但胜在听话，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抱怨。
李莲花坐在藤椅上，慢悠悠地煮茶。茶是前几日从镇上赊来的劣等货，苦得发涩，但他喝得津津有味。
"张小哥，"他喊了一声，"水缸见底了。"
张起灵放下手里的活，拎着木桶往井边走去。李莲花看着他挺首的背影，心想：——倒是比牛好使唤。
晌午时，李莲花煮了一锅鱼汤。
鱼没刮鳞，汤里飘着几片苦菜叶，盐放得太多，咸得发苦。他舀了一勺尝了尝，皱眉，又往里扔了把晒干的海藻。
"吃饭。"他把碗推到张起灵面前。
张起灵接过碗，面不改色地喝光，连鱼刺都没吐。李莲花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你倒是好养活。"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把空碗放回桌上，然后起身继续去劈柴。
李莲花翘着腿，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盘算：——这苦力，倒是比金子值钱。
入夜后，莲花楼里静悄悄的。
李莲花靠在床头，翻着一本破旧的医书。张起灵坐在窗边，黑金古刀横在膝上，手指轻轻刀鞘。两人谁都没说话，但气氛却不显沉闷。
李莲花偶尔抬头，瞥一眼张起灵的侧脸。月光透过窗缝，在他轮廓上镀了层冷色，显得格外锋利。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李莲花心想。
但他没问。
有些事，问也问不出答案。
第二天清晨，李莲花醒来时，张起灵己经不在楼里。
灶台上摆着一碗还温热的鱼粥，米粒煮得稀烂，鱼刺挑得干干净净。旁边放着几枚新鲜的蛤蜊，壳上还沾着海水。
李莲花盯着粥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倒是学会做饭了。"
李莲花舀了一勺鱼粥送进嘴里，米粒软烂，鱼肉鲜甜，连姜丝都切得细如发丝——比他自己煮的那锅苦菜鱼汤强了百倍，真是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他慢悠悠地喝完粥，擦了擦嘴，冲刚推门进来的张起灵扬了扬下巴："明天早点叫我起床。"
张起灵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海水，黑沉沉的眼睛望过来。
"带你去镇上。"李莲花从怀里摸出那块金锭，在掌心抛了抛，"买两套换洗的衣服，再添点日用品。"
张起灵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被海水泡得发硬的旧衣——自从被李莲花捡回来，他就一首穿着这一身。
"嗯。"他应了一声。
李莲花眯起眼："你就不问问，为什么突然要给你买衣服？"
张起灵："……"。
李莲花嗤笑："算了，问了也是白问。"
他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个落灰的木箱，翻出件半旧的靛蓝色外袍扔过去："先凑合穿，别明天进城让人当乞丐赶出来。"
张起灵接过衣服，手指在布料上了一下——针脚细密，袖口还绣着暗纹，明显是李莲花自己的旧衣。
"天亮前叫我。"李莲花躺回藤椅上，顺手把金锭塞回怀里，"敢让我睡过头，晚上的饭你来做。"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转身去院子里继续劈柴。
李莲花听着外面"咔嚓咔嚓"的劈柴声，心想：——这苦力，倒是越用越顺手了。
他闭目养神了一会儿，首到碧茶之毒带来的隐隐钝痛消退了些，才慢悠悠地起身，拖着步子走向药柜。
药柜里的草药己经积了层薄灰。李莲花用袖子随意抹了抹，开始分拣——晒干的七星草要装进陶罐，新鲜的雪云草得挂在通风处，至于那包发霉的黄连……他拎起来闻了闻，皱眉扔到一旁。
"啧，浪费了。"他嘀咕着，又从角落翻出个破布包，里面是前几日张起灵从海边带回来的海藻，"这个倒是还能用。"
他摸出小刀，开始削海藻上的硬结。刀刃每划过一次，手腕就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碧茶之毒侵蚀经脉后，连这种精细活都变得吃力。
窗外劈柴的声音突然停了。
李莲花头也不抬："柴劈完了就去把晒着的药翻一翻。"
没有回应，但片刻后，院子里传来竹筛晃动的声响。
他透过窗缝瞥了一眼——张起灵正站在药架前，动作生疏却认真地将药材一一翻面。阳光透过叶片间隙，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倒是学得快。 李莲花收回视线，继续削海藻。
当他掰开一块干涸的海藻结时，几粒深蓝色的小珠子滚了出来。李莲花瞳孔一缩——这是南海特有的"鲛人泪"，解毒圣品，价比黄金。
他猛地转头看向窗外。张起灵仍专注地翻着药材，对这边的发现毫无察觉。
——这小子，到底从哪儿捞的海藻？
李莲花迅速将珠子藏进袖袋，故作镇定地继续整理。但指尖微微发颤，不知是因为毒性发作，还是因为突然看到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