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慵懒，院中只剩三人对坐。无颜和角丽谯识趣地退下，将空间留给这场迟来十年的清算。
笛飞声指节着青瓷杯沿，茶汤映出他冷峻的眉眼："十年前东海之战，是单孤刀一手策划。"他抬眸，一字一顿，"他是南胤皇族后裔，目的是复国，现在是万圣道幕后的主人。"
李莲花执壶的手微微一顿。热水溢出杯沿，烫红了指尖，他却恍若未觉。师兄...竟是南胤人？
"业火痋..."他轻声道，嗓音干涩，"是想用它控制江湖和朝堂？"
"嗯。"笛飞声冷笑，"至于角丽谯——"玄铁护腕在桌面叩出清响，"我会罚她。"
李莲花望向廊下那枝新插的芍药，听懂了笛飞声话中未尽之意，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就这样吧。"他抬手饮尽杯中茶，苦涩在舌尖蔓延，李莲花忽然放下茶杯，目光越过院中那株梅树，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影。
"我要回趟云隐山。"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张起灵指尖微顿。
笛飞声抬眸，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扫过："现在？"
"嗯。"李莲花笑了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有些事，我要亲自去确认清楚。"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张起灵，对方黑沉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仿佛早己看透他的心思。李莲花伸手，轻轻按在他手腕上："你身体还没恢复，不适合奔波，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张起灵看着李莲花沉默片刻，最终点头同意。
李莲花又看向笛飞声笑道："笛盟主不妨在此再多住几日。"
笛飞声对着李莲花冷哼一声："李莲花，你倒是会使唤人。"
"笛盟主，都是朋友，就当帮我个忙？"李莲花眨眨眼，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模样，"我很快回来。"
院门关合的轻响消散在风里。角丽谯踏着碎步来到廊下，天水碧的裙摆扫过青石板上未干的晨露。
"尊上..."她指尖绞着袖口金线绣的缠枝纹，嗓音比往日软了三分。
笛飞声头也不抬，指间黑子"咔"地落在棋盘："之前的事，就到此为止。"玄铁护腕映着冷光，"我答应了李莲花还要在此停留几日。万圣道之事暂缓，盟中事务仍由你处置。"
他忽然抬眸，目光如刃："另派阎王寻命，探查摩罗鼎钥匙下落。"
"阿谯明白。"她急急应下，却又咬唇，"尊上...是要赶阿谯走么？"
"......"笛飞声执棋的手一顿，拧眉看她，"你房间在那。"
角丽谯眸中骤然亮起光彩，连带着天青色的裙摆都轻盈了几分。她匆匆福身行礼，嗓音里是压不住的雀跃："尊上，阿谯这就去安排！"
红木廊柱映着她翩然离去的背影，往日妖娆的步态今日竟透出几分少女般的雀跃。笛飞声望着那抹天青色消失在月洞门外，执棋的手悬在半空，自己都未察觉唇角掠过一丝极淡的弧度。
随着角丽谯离开，无颜也来到院中。笛飞声听到声音头也不抬："一切照旧。"
无颜躬身应是，眼角余光却瞥见静坐一旁的张起灵——那人依旧沉默如石，只是目光长久地凝在李莲花离去的方向。
"你不担心？"笛飞声突然开口，黑子在他指间翻转。
张起灵收回视线，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碧茶之毒己解。"他指尖抚过黑金古刀的纹路，"再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他了。"
笛飞声指间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嗒"声。他抬眸看向张起灵，目光如刀锋般锐利。
"你话里好像别有深意。"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探究，"张起灵，你真的很神秘。"
张起灵神色未变，黑眸深不见底，仿佛早己习惯了这样的审视。
"金鸳盟的情报网在江湖中也算不错的。"笛飞声继续道，指尖轻轻敲击棋枰，"但我从未收到过你和李莲花相遇之前的消息。"
院中一时安静，唯有风拂过梅枝的沙沙声。
张起灵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不重要。"
笛飞声冷笑："不重要？"
张起灵抬眸，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过去的，己经过去了。"
笛飞声周身的凌厉气势缓缓消散，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你不想说就算了，本座也没兴趣深挖别人的过往。"
他执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又顺手往张起灵面前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更何况，你还帮过本座。"
张起灵神色未变，只是垂眸看了眼杯中微漾的茶汤。
"后面这几天，你就由本座照顾了。"笛飞声随口道，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张起灵指尖一顿，缓缓抬眸，漆黑的眼瞳里罕见地浮现出一丝疑惑——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照顾我？"
笛飞声："......"
气氛一时凝滞。
无颜端着刚洗好的果盘踏入院中，迎面便撞上两人之间近乎凝固的气氛——
笛飞声冷着脸起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本座去练功。"
张起灵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无奈，仿佛在说："这人怎么还闹脾气了？"
无颜："......"
他默默后退两步，将果盘轻手轻脚放在廊下石凳上，正准备悄无声息地撤退，却见张起灵朝他微微颔首示意。
另一边的李莲花一袭素白长衫，少师剑以粗布包裹负于身后，出了扬州城后便开始策马疾驰。马蹄踏碎水坑，溅起细碎的水光。山风迎面扑来，吹得他衣袂翻飞，如一片流云掠过青翠山峦。
肆意奔驰的感觉，久远的仿佛是上辈子般。他指尖轻抚过腰间青铜碎片上冰凉的纹路，唇角不自觉扬起。
"驾！"
马鞭轻扬，身影渐远。身后扬州城的轮廓早己模糊成一片淡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