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的新公寓位于苏黎世湖畔，宽敞明亮，透过落地窗能看到整片湖景。她将行李箱放在玄关，环顾这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手机震动，是林薇的消息：「搬好了吗？瑾川刚才来公司找你，脸色很差。」
程暖嘴角微扬，回复道：「告诉他我请假一周，工作会远程处理。」
放下手机，程暖开始整理行李。她动作很慢，时不时停下来咳嗽几声——那场雨夜的高烧给她的肺部留下了些许后遗症。
门铃突然响起。程暖皱眉，透过猫眼看到程瑾川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一个纸袋。
"二叔怎么找到这里的？"程暖拉开门，语气平静。
程瑾川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林薇给的地址。"他举起纸袋，"你的药忘在别墅了。"
程暖接过药袋，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立刻缩回："谢谢二叔跑一趟。"
程瑾川的眉头皱得更紧："不请我进去坐坐？"
"不太方便。"程暖微笑，"家里很乱，还没收拾好。"
两人僵持在门口，空气仿佛凝固。最终程瑾川让步："按时吃药，别熬夜。"
"知道了，二叔。"
这个称呼再次刺痛了程瑾川。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暖暖..."
"嗯？"
程瑾川的背影僵了僵："没什么，照顾好自己。"
门关上后，程暖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她打开药袋，发现除了医生开的药，还有一盒润喉糖和一支体温计。袋底还压着一张字条：「咳嗽时含一颗。」
程暖将字条攥在手心，又慢慢抚平，放进抽屉最里层。
接下来的日子，程暖严格执行着自己的计划。她每天准时上班，对程瑾川保持恰到好处的恭敬；下班后首接回公寓，拒绝所有社交邀请。在公司，她只穿职业套装，头发永远一丝不苟地挽起；汇报工作时语气专业，眼神平静，仿佛那晚在雨中的崩溃从未发生。
而程瑾川的变化则更为微妙。他开始频繁出现在程暖所在的楼层，借口检查工作；会议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她；有几次甚至在她加班时"恰好"路过，留下一杯热牛奶。
全公司都察觉到了这对"叔侄"之间的诡异气氛，但没人敢多嘴。
周五的部门例会上，程暖正在汇报亚太区项目进展。她穿着米色西装套裙，声音清冷平稳："新加坡方面的预算还需要调整，我建议..."
程瑾川坐在主位，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腕上，那里原本戴着他送的手链，现在空空如也。
"程总？"财务总监唤回他的注意力，"您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程瑾川收回视线："就按程主管说的做。"
散会后，程暖收拾文件准备离开，程瑾川突然叫住她："周末有个商务酒会，你陪我去。"
不是询问，是命令。程暖转身，面带微笑："抱歉二叔，我周末有约了。"
程瑾川的眼神瞬间变冷："什么约？"
"私人约会。"程暖故意含糊其辞，"您认识的，托马斯从日内瓦回来了。"
程瑾川手中的钢笔"啪"地折断，墨水溅在袖口。会议室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低下头假装忙碌。
"取消。"程瑾川声音低沉，"这是工作。"
程暖歪头看他："以什么身份要求我取消约会？上司还是二叔？"
程瑾川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都是。"
程暖轻笑："好的，那我以员工和侄女的身份请假。"她抱起文件，"毕竟，私人时间我有权自由支配，对吧程总？"
说完，她转身离开，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决绝。
程瑾川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助理小心翼翼地问："程总，要准备车吗？"
"不用。"程瑾川扯松领带，"我自己开车。"
程暖刚走出公司大门，就被一股大力拽进旁边的小巷。程瑾川将她按在墙上，眼中怒火燃烧："你到底想怎样？"
程暖丝毫不惧："这话该我问二叔。"她仰头首视他，"您到底想怎样？"
程瑾川的呼吸粗重："停止这种游戏。"
"什么游戏？"程暖微笑，"是假装乖巧的游戏，还是..."她凑近他耳边，"假装不爱你的游戏？"
程瑾川的身体猛地僵住。程暖趁机挣脱，整理了一下衣领："周末我真的有约，但不是托马斯。"她转身要走，"对了，酒会我可以去，但只作为您的下属，不是女伴。"
程瑾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拳砸在墙上。他忽然意识到，程暖正在用他最擅长的方式折磨他，克制，冷静，若即若离。而他，正在一步步落入自己亲手设下的陷阱。
周末很快到来。程暖穿着一袭墨绿色长裙出现在酒会现场，优雅得体，却刻意避开了程瑾川惯常喜欢的红色。她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宾客之间，唯独对程瑾川保持距离。
"程主管。"程瑾川终于找到机会拦住她，"你的约会呢？"
程暖晃了晃酒杯："上午就结束了。"她微笑，"陪福利院的孩子们做手工，我是长期志愿者。"
程瑾川怔住，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二叔看起来很失望？"程暖挑眉，"以为我和托马斯约会？"
程瑾川没有回答，只是夺过她的酒杯："你肺还没好，别喝酒。"
"真贴心。"程暖的语气却冷了下来，"可惜太迟了。"
她转身要走，程瑾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什么太迟了？"
程暖回头看他，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推开了我。"她抽回手，"而现在，我不需要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程瑾川的心脏。他站在原地，看着程暖融入人群，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失去。
酒会结束己是深夜。程暖婉拒了同事的顺风车，独自站在酒店门口等出租车。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程瑾川疲惫的脸。
"上车。"他说，"太晚了，不安全。"
程暖摇头："我叫了车。"
程瑾川下车，不由分说地打开副驾驶门："别任性。"
程暖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和凌乱的领带，突然心软了。她默默上车，系好安全带。
车内沉默得可怕。程瑾川专注地开车，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程暖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突然开口：
"我十岁那年发烧到40度，你连夜从香港飞回来，守了我三天。"
程瑾川的手指紧了紧方向盘。
"十五岁我被同学欺负，你放下重要会议来学校接我。"程暖继续道，"十六岁生日，你送我的不是豪车珠宝，而是一套绝版书，因为你知道我喜欢。可我十八岁的时候，你变了……"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程瑾川转头看她："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程暖微笑："只是想告诉二叔，我记得所有您对我的好。"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所以现在，也请您尊重我的选择。"
程瑾川的胸口剧烈起伏："什么选择？"
"选择..."程暖轻声道，"不再爱您。"
绿灯亮起，程瑾川却迟迟没有踩油门。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喇叭，他才如梦初醒般启动车子。
接下来的路程，两人再没说话。车子停在程暖公寓楼下，她道谢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大楼。
程瑾川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电梯里，突然狠狠砸向方向盘。喇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