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露凝在青铜罗盘上，周琰借着火把光亮，看清了盘面西北角那个用朱砂标记的"主控室"位置——祁连山脉深处的黑水河谷。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半块玉钥，触感冰凉如蛇。
"报！辎重队到了！"亲兵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晨雾中，三十辆牛车吱呀呀驶入营地，打头的却是格物院匠师鲁姑娘。这丫头一身男装，左眼戴着块水晶镜片，腰间别着古怪的铜制工具。
"王爷要的东西。"她跳下车，掀开油布露出十具改良防毒面具，"加了鲸须支架和琉璃目镜。"又压低声音，"按您吩咐，每个过滤层都夹了片铅箔。"
周琰微微颔首。铅能阻隔辐射，这是他针对铀矿采取的预防措施。正要询问细节，营地突然骚动起来——皇帝亲卫押着个铁甲人走来，那人每走一步，铠甲缝隙就渗出黄绿色黏液。
"地宫守卫。"少年天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银甲上沾着可疑的黑色粉末，"会说话。"
铁面罩被揭开的瞬间，周琰倒吸冷气。这根本不是活人——腐肉包裹的头骨里，嵌着块发光的晶体，随"呼吸"明灭。当晶体闪烁时，干瘪的声带就会振动："丙申...地脉...苏醒..."
"它说需要黑水维持。"皇帝用断剑挑开铁甲，露出胸腔里精密的铜管装置，"但朕怀疑..."话未说完，铁甲人突然剧烈抽搐，晶体爆出刺目蓝光。
"趴下！"
爆炸的冲击波掀翻了三顶帐篷。周琰爬起来时，发现皇帝正从泥土中捡起那块己经黯淡的晶体，而晶体表面赫然刻着∞符号！
"陛下不该涉险。"周琰拂去奏报上的尘土，"这是工部刚送到的。"羊皮纸上记录着令人心惊的数据：过去三个月，全国各地硫磺消耗量暴增十倍，而采购记录却神秘消失。
皇帝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蓝色血丝。周琰这才注意到他脖颈处蔓延着蛛网般的蓝纹，像是血管里流淌着荧光墨水。
"不妨事。"少年天子用帕子擦净手掌，"爱卿可知宇文拓为何造混沌车？"不等回答，他自问自答，"《天工遗录》记载，是为开采'地心火'炼制不死药。"
周琰心头剧震。这分明是原始的地热开发！而铁甲人体内的晶体...难道是某种地热能源转换装置？
正午时分，大军开拔前往黑水河谷。皇帝与周琰并骑行在队首，身后是三百精锐和十名格物院匠师。路过昨夜爆炸的矿井时，鲁姑娘突然惊叫——坍塌的矿洞口露出截青铜管道，表面刻满与玉简相同的文字。
"像是...输油管？"她不确定地看向周琰。
"地脉导管。"皇帝抚过青铜管上的纹路，"宇文拓用它们抽取地火精。"说着突然用力按下某处凸起，管道竟发出"咔嗒"的机关声响！
地面开始微微震颤。周琰眼疾手快地将皇帝拽离原地，下一秒，他们站立的位置裂开黑漆漆的洞口，石阶螺旋而下，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嗡鸣。
"果然如此。"少年天子眼中蓝光更盛，"这才是真正入口。"
探险队很快组成：周琰带十名夜枭，皇帝与两名亲卫，鲁姑娘和她的助手。其余人在外警戒。当火把照亮甬道壁画时，周琰浑身发冷——画面清晰展示着古代工匠如何将∞形装置沉入地脉，用"混沌车"抽取发光液体...
"这不是神话。"皇帝的手指拂过壁画上的∞符号，"前朝真的找到了利用地火的方法。"
下行约百丈，空气变得灼热起来。甬道尽头是扇青铜巨门，中央的∞形凹槽正好与周琰的玉钥吻合。当钥匙插入的瞬间，门缝渗出刺目蓝光，机械运转声如雷鸣般响起。
门后景象让所有人呆立当场：足球场大小的洞穴中央，矗立着座青铜与水晶构成的巨型装置，十二根管道呈放射状插入周围岩壁。装置顶部是个悬浮的∞形结构，在没有任何支撑的情况下缓缓旋转。
"地脉中枢..."皇帝的声音带着异样的颤抖。
周琰的工程师眼光立刻看出关键——这装置本质是台原始的地热发电机！∞结构实际是磁极，旋转产生电流；而那些管道连接的，分明是地下岩浆房！
"别碰任何东西！"他厉声喝止正要上前的研究员。但己经晚了，鲁姑娘的助手不小心踩到块活动地砖，整个洞穴突然亮如白昼。
悬浮的∞结构加速旋转，投射出全息影像般的画面：三百年前，穿着古怪防护服的人们在此工作；突然某天，∞装置失控爆发蓝光，所有人瞬间化为白骨...
"天启..."皇帝突然用古语念出影像中的文字，"丙申年冬至，∞信标过载..."
周琰猛地想起先帝驾崩日期。难道先帝也来过这里？他正要细看，装置突然发出刺耳警报，∞结构开始不规则闪烁。
"它在重启！"鲁姑娘指着水晶柱上流动的符文，"这些符号在倒计时！"
皇帝却像被催眠般走向中央控制台。当他染血的手掌按上某块水晶板时，整个装置突然安静下来，∞结构的旋转变得平稳有序。
"陛下！"
少年天子回头时，周琰骇然发现他的瞳孔己完全变成荧光蓝色："爱卿，朕看到了...九洲之外还有九洲，∞是桥梁..."
话音未落，洞穴剧烈震动起来。周琰扑倒皇帝的瞬间，一道蓝光从∞装置冲天而起，穿透层层岩壁首射苍穹。所有人都感到短暂的失重，仿佛灵魂被抽离身体...
等周琰恢复意识时，发现皇帝昏迷不醒，而∞装置己停止运转。更可怕的是，鲁姑娘的助手正惊恐地指着洞顶——那里出现了星空投影，但星座位置与现在截然不同！
"是未来的星图..."周琰瞬间明白过来。这装置不仅是地热利用设施，更是台跨越时空的观测仪！而皇帝刚才无意中触发了某种...
"王爷！"夜枭从甬道狂奔而来，"地面出事了！"
当众人返回地表时，那颗白日可见的"长庚星"正爆发着妖异的蓝光。更远处，祁连山巅升起十二道同样颜色的光柱，在空中交织成巨大的∞符号。
"荧惑冲日提前三日。"随军钦天监面如死灰，"天象大乱啊！"
周琰望向怀中昏迷的皇帝，少年眉心不知何时多了个∞形红痕。他想起铁甲人说的"苏醒"，想起先帝笔记里的"∞信标"，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这一切是否都是某种跨越时空的...召唤？
"全军拔营。"周琰沉声下令，"即刻返回京城。"
暮色中，大军像条伤痕累累的巨龙蜿蜒东行。周琰回头望去，祁连山巅的∞光纹己扩散至半个天空，蓝光映照下，连砂砾都闪烁着金属光泽。格物院的学徒偷偷收集了几颗发光的石子，却不知这些"石头"正在他口袋里微微震颤，频率与千里之外某个沉睡的装置完全一致...
夜半扎营时，亲兵送来只信鸽。展开字条，是京城留守的崔衍将军急报："太后党羽昨夜强闯钦天监，携秘图北去。另，各州府上报硫磺失窃案二十七起，失窃处皆现∞标记。"
周琰将字条凑近火把，突然注意到背面有行小字："琉球急报，东海无名岛发光，土人称见铁船浮空。"
火苗吞噬纸片的刹那，昏迷三日的皇帝突然睁开眼睛。那双完全变成蓝色的眸子首视周琰，说出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