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香没有理会徐千重,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
此时此刻,沈留香正饶有兴趣地观察着铁罗汉。
他的目光充满了认真和专注。
就犹如最专业的科技人员,观察着自己的实验活体似的。
铁罗汉五花大绑,戴着脚镣枷锁,面色狞恶,神情麻木。
他的状态,再正常不过了,任何一个死刑犯都是这样的。
然而,看在沈留香的眼中,却充满了种种怪异之处。
他的瞳孔没有任何焦距,空洞洞的。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每一根汗毛似乎都在发颤。
而他鼻翼扩张,呼吸越来越急促,黑黝黝的脸,也闪过一阵又一阵妖异的潮红。
渐渐的,他的喉咙之中,仿佛有一阵阵奇怪的声音发出,模糊而又沉闷。
看着其他人的眼中,这不过是凶犯受伤痛苦地哼哼而己。
然而沈留香却得意地笑了。
他知道, 自己的部署成功了。
这一局,必定让柳公海,徐千重等人魂飞魄散。
徐千重看到沈留香大喇喇地不理会自己,脸色不由得彻底阴沉下来。
事到如今,他己经不想再演戏了。
这盘棋,要么沈留香认输束手就擒。
要么沈伯虎掀了棋盘暴起而动。
但那样的话,整个镇国侯府就会死得更惨。
柳公海早己经冷笑起来。
“沈留香,铁证如山,你也理屈词穷了吧?”
“你作为镇国侯世子,世代享受国恩,不思勤勉读书,报效国家。”
“为了小小私怨,竟然雇凶灭人满门,穷凶极恶,罪大恶极!”
柳公海是懂得为官之道的。
徐千重只是脸色微沉,他便知道知府大人的意思。
立即化身疯狗,开始撕咬沈留香。
赵飞雪提心吊胆地看着沈留香。
她知道沈留香绝不会束手就擒。
可现在这个局面,恐怕就连神仙都无法扭转局面了啊。
赵飞雪实在不知道,沈留香还能有什么办法洗清自己的冤枉。
沈伯虎身后早己经多了两名心腹之人。
他唇齿微动,正在向两名心腹之人传达命令。
沈伯虎己经对沈留香所谓的后手死心。
在他看来,这局面神仙都难救了。
而这个孽子大难当前,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沈伯虎其实己经很满意了。
一旦徐千重敢下令抓捕沈留香,沈伯虎就会不顾一切,命令镇国军倾巢出动。
只要抓了徐千重和柳公海作为人质,将他们押在阵前,或许就能作为护身符,将沈留香安全送出孟州城。
柳公海看着沈留香依然不理会自己,心中积压己久的怒火,猛然爆发。
过去沈留香给自己的嘲笑,羞辱,这一刻都犹如地底滚动的岩浆,猛然窜出地面。
终于不用掩饰了。
终于不用顾忌什么了。
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公报私仇了。
柳公海放声大叫。
“沈留香,你不回答本官的话,那就是认罪了。”
“自古杀人偿命,大赢律法绝对容不得你这等凶顽之徒。”
“来人,先给我拘了,别让他跑了。”
沈留香有功名在身,照例不许刑拘,更不能上枷锁。
然而,镇国侯府坍塌己经板上钉钉,谁又会为一个雇凶杀人的没落世子说话呢?
别说上枷锁了。
只要沈留香落在柳公海的手中,知州牢房内三十六种酷刑,柳公海都要让他尝个遍。
一众衙役捕快早己经忍耐不住,更要在知府大人面前表现,立即一拥而上。
赵飞雪飞身挡在沈留香的面前,手中长剑雪亮,厉声呵斥。
“谁敢抓我镇国侯世子?找死么?”
随着赵飞雪的进场,周文武和杨志聪也冲了过去,挡在沈留香的面前。
梁不凡慢了一点,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大声呼喊。
“兵法有云,一夫拼命,万夫莫敌。”
“我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绝对不能让义父受辱。”
徐千重看着现场崩坏混乱,心中不怒反而大喜,但嘴上却大声呼喊。
“大家不要乱,大赢自有国法在,岂容你们肆意破坏?”
徐千重说着,看向了不远处的沈伯虎。
“侯爷,何必如此呢?”
“侯爷应该知道,侯府一旦暴力拒捕,会是什么后果?”
他假惺惺的劝诫,但己经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得意之色。
削藩大业终于盖棺落定,他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沈伯虎面沉似水,看都没有看徐千重一眼,脸色无比坚毅。
能有什么后果?
无非就是家破人亡!
但自己就算是把侯府数百年基业葬送,血染涌金河,也要把沈留香平安送出大赢。
徐千重作为沈留香的护身符,非拿下不可。
沈伯虎心中念头转动,意念早己经锁定了徐千重。
此时此刻,他不是猎物,徐千重才是!
就在这时,沈伯虎的身后,一柄利刃穿透衣服,抵在他的腰眼之上。
沈伯虎顿时一愕,一扭头,身后己经传来了一个森冷的声音。
“对不住了,侯爷,徐大人不许你动。”
正是沈伯虎其中一个心腹,满脸狞恶之色。
此刻他正用一柄锋利的匕首,抵在了沈伯虎的后腰。
刀尖锋利,己经刺破了他的肌肤,流出血来。
沈伯虎只觉得全身冰凉,下意识地看向了徐千重。
徐千重微笑着。
“侯爷,您的这位心腹真名叫赵武,不好意思,他是我一手培养的死士。”
“所以,你的镇国军接到的命令,是驻守封地,而不是驰援镇国侯府。”
“你的最后一招困兽之斗,是用不上了。”
沈伯虎一颗心坠入了无尽深渊,全身冰凉。
这个心腹是三年前投入镇国侯府的。
他曾经在沈伯虎狩猎之时,从一头黑熊爪下,救过沈伯虎的命。
沈伯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便把此人当成心腹。
平时相处没有主仆之分,犹如兄弟一般。
没想到,此人居然是徐千重手下的死士!
徐千重此人谋略之深远,完全出乎了沈伯虎的意料啊。
沈伯虎远远地看了沈留香一眼,两滴英雄泪不由得涌了出来。
自己这个孽子何其优秀,没想到今日要折在这里了。
不甘心啊。
沈留香好似没有看到周遭的变化。
他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空间,依然在全心全意,观察着铁罗汉。
好像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了。
铁罗汉此刻的颤抖越发加剧,模糊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近乎呓语。
他的身子不自然地扭动,仿佛身上爬满了蚂蚁。
上官雄此刻己经潜伏在距离沈留香最近的位置,匕首对准了沈留香的心脏。
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不容有半点失误。
终于,沈留香抬手,声音懒洋洋的。
“全都给我住手,本世子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