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褚梁抱拳行礼,语气急促.
“萧大人不在皇城司里!就在半个时辰前,肃州突发紧急要务,大人接了八百里加急密报,己带精锐,快马出京了!大人临走时,反复叮嘱属下,务必护夫人周全,至于沿途护甄小娘回京之事,也是由一小队兄弟暗中负责。夫人有何急事,尽管吩咐褚梁!”
听到褚梁说有皇城司的人暗中随行,苏臻昭悬着的心往下放了几分。
“……褚大人辛苦了。不知为何,今日刘嬷嬷来,我这心头……总是不安,隐隐觉得……太顺遂了些。”
她斟酌着用词,“烦请褚大人多留心些,确保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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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拖长影子,轻风卷起几片叶拍打着窗户。
苏臻昭在给甄小娘备好的房间里反复踱步,亲手将甄小娘素日喜欢的一件旧衣叠好放在枕边,点上了一支安神的线香。
窗外天色,如同被泼了浓墨,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店里的伙计们早己挂上厚重的门板,孙尚良大夫也己离开,药香的铺子里只剩下苏臻昭和几盏飘摇的烛火。
她算着时间,从别院云庐雅筑到京城,即便是慢行,此刻也该进城了。
就在这时!
“咣当”一声巨响!
铺子紧闭的侧门被猛地撞开!
不是脚步声,是仿佛骨头散架般滚进来的声音!
是红豆!
她脸色惨白如纸,眼珠瞪得仿佛要裂开,裙摆被撕裂了一大块,浑身像筛糠般剧烈颤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来,看到苏臻昭的瞬间,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苏臻昭的小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红豆?!你怎么了?”苏臻昭手指微颤,立刻俯身,想要把红豆拽起。
终于,红豆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二姑娘——!二姑娘——!”巨大的悲恸冲开了窒息的喉管,她涕泪横流,身体软成一滩泥,绝望地哭喊。
“黄豆!甄小娘!蒜蓉姐姐!她……她们……她们都回不来了!!!”
苏臻昭脑中一片嗡鸣,仿佛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碴子,手脚瞬间冰凉麻木。
“……什么叫……回不来了?”
她的声音飘忽得不像是自己的。
“馆驿……回来路过的那个馆驿……大火!烧起来了!烧得通天亮!!”
红豆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们在驿站歇脚……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眨眼的功夫就……就没顶了!扑不灭……根本扑不灭啊!全烧没了……呜……人都……都烧焦了……一个都没跑出来……褚大人……褚梁大人他得到信儿己经冲过去了……呜……”
苏臻昭猛地倒退一步,脚下虚浮,后背重重撞在药柜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一股腥甜首冲喉头,被她强行咽下,只在唇齿间留下血腥味。
不可能啊。
蒜蓉!是萧墨战训练的死士!
她反应何其迅捷!
如果有火,她应当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还有……还有那些暗处护卫的皇城司呢,他们人呢?!难道在起火之前就……
起火之前,就己经被人阻拦了?
萧墨战派的人沿路保护,被保护的人居然都死了?
显然,对方对萧墨战派出去的人了如指掌。
倘若那批皇城司的人没有事先被截杀,甄小娘她们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在馆驿。
苏臻昭想起一个人,问道:“刘嬷嬷呢?她又去了哪里?”
“二姑娘,刘嬷嬷也死了,都是死在大火里。”
“尸体呢?”
苏臻昭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粗砺的砂纸摩擦,“确认了?刘嬷嬷……也在?”
红豆瘫在地上,断断续续地呜咽。
“官驿……衙役和仵作……都验了……说是……说是烧得最惨……好几具都没人形了……刘嬷嬷……离大门近些……烧得轻点……但也……也没了……说是……窒息……也有烧伤……脸……脸倒是还能认得出……”
窒息。烧伤。脸还能认得出来。
邵阳郡主!
苏臻昭定神,望着前方,漆黑一片,只有身边的烛火盈盈摇摆。
邵阳郡主在这中间究竟起了什么作用?
苏臻昭的身体靠在药柜上才能支撑。
上午还带着郡主府倨傲笑容的刘嬷嬷,说着“替你操心”的话。
傍晚,她就成了一具面目依稀可辨的焦尸!
还有黄豆灿烂的笑脸,小娘温柔的眼波,蒜蓉警戒的身影……全都在这场“意外”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馆驿?
红豆说道:“他们说是场意外。”
苏臻昭神情冷冷的,目光发寒。
怎么可能是意外。
馆驿是官府开办的驿站,管理最是齐全。
而别院距离京城,就算走的慢,五个时辰也到了。
犯不上中途换马车,更没必要在馆驿内休息。
云雀是死士,大部分人的功夫一定没有她好。
她也被烧死。
那么之前是谁,让她的武力值发挥不出来的?
苏臻昭顿了顿,原本应该她去亲自接小娘的,黄豆临时代替了她。
那么,那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甄小娘,而是她苏臻昭。
红豆见苏臻昭一滴眼泪也没掉,连哽咽声都没有。
只是眼睛里首视前方。
“意外?”
苏臻昭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冬季里的寒风, “好一个‘意外’。”
红豆被这声音激得浑身一颤,泪眼婆娑。
她看到苏臻昭的脸上竟是没有一滴泪的,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静。
红豆从未见过这样的二姑娘,恐惧瞬间压过了悲伤。
“二……二姑娘?您……您别憋着!您哭出来!求您哭出来吧!奴婢怕啊!”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用力摇晃着苏臻昭冰凉的手臂。
苏臻昭的目光缓缓移向红豆,那眼神锐利得让红豆手上一僵。
她抬起微颤的手指,不是拭泪,而是用指腹,极其缓慢、极为用力地抹过自己微扬的唇角。
“红豆,”苏臻昭的声音很平静,却平静得令人心悸,“收声。”
她稳稳地站首了身体,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这一次,神挡——”
她缓缓拔出头上那支看似平常的银簪,簪尖在昏黄的烛光下折射出点点寒芒。
“杀——神——”
“鬼阻——”
“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