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陵神道两侧的石像生覆满青苔。秦山站在无字碑前,左眼的花朵在正午阳光下收缩成花苞状。三天前从东海赶来,胸口的内生树苗己经长出第三片叶子,叶脉纹路与郑和铜牌上的树影完全一致。
"游客止步!"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远远喊道,"前面在维修!"
秦山假装转身离开,手指却悄悄划过无字碑基座。接触的瞬间,左眼突然剧痛——花苞强行绽放,珍珠灰色的花粉在空气中组成微型星图,七个光点中六个己经亮起,唯独代表乾陵的位置暗淡无光。
"不对..."秦山着铜牌,"这里应该有棵青铜树..."
傍晚闭园后,他绕到陵山西侧。据地方志记载,这里有条唐代工匠留下的密道。当月光照在特定岩缝时,内生树苗的根系突然在皮下蠕动,指引他找到块刻着六角形符文的青砖。
砖缝渗出青黑色黏液。秦山将铜牌贴上去,砖石立刻软化如泥,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霉味中混杂着铜锈气息,墙壁上满是手指抓挠的痕迹,最骇人的是那些嵌在砖缝里的东西——干瘪的人类手指,每根都缠着青铜丝线。
甬道尽头是个圆形墓室。中央不是预想的棺椁,而是棵三米高的青铜树,树干上盘绕着与东海所见相同的锁链龙纹。但更诡异的是树上挂的"果实"——数十个青铜铃铛,每个铃舌都是截指骨。
"武瞾的守陵人..."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声音。秦山转身,看到个穿道袍的独眼老人,他的右眼是正常的,左眼却长着与秦山相同的珍珠灰色花朵。
"六器司的守树人?"秦山按住胸口,树苗的根系己经刺入胸腔。
老人摇头,道袍前襟突然敞开——他的胸口有个树洞状的贯穿伤,边缘己经青铜化:"我是第七任,你是第八任。"
墓室突然震动。青铜树上的铃铛无风自响,发出不是金属碰撞,而是人声合唱的诡异音效。秦山左眼的花粉再次组成星图,这次乾陵的位置亮起微弱青光。
"树是空的。"老人用青铜匕首划开树干,露出里面中空的结构,"心被人挖走了。"
树干内壁刻满符文,最醒目处是八个猎户族文字:
【以心种树,以树养心】
秦山突然明白为何感应微弱——这棵青铜树没有核心。当他将郑和铜牌放入树干空腔时,内壁符文突然亮起,投射出段全息影像:年轻时的父亲跪在树前,手里捧着颗跳动的心脏,而站在他身后的,赫然是戴青铜面具的张小花!
"二十年前..."老人独眼圆睁,"你父亲来移植过树心!"
影像变换,显示父亲将心脏植入树干,随后从树根处挖出个青铜匣子。就在他开启匣子的瞬间,画面突然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是粒珍珠灰色的种子。
"你胸口长的不是树。"老人突然用匕首指向秦山,"是匣子里的东西借树形显化!"
墓室顶部突然剥落碎石。六个穿现代服装的人影顺着锁链降下,每人胸口都连着青铜管,管子另一端消失在黑暗中。他们的面部皮肤透明,能首接看到下面蠕动的胶状物。
"六器司的本代长老!"老人将秦山推向青铜树,"快走!树根通着神道..."
秦山撞在树干上,皮肤被突出的青铜枝丫刺破。血液接触树干的刹那,整个墓室地砖全部翻转,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竖井。他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老人引爆身上的炸药,以及六个长老胸腔里射出的青铜锁链。
下坠仿佛没有尽头。秦山左眼的花朵自动发光,照亮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历代守树人的遗言,最早的一条用唐代官楷写着:
【总兵郑和植此树,镇女帝怨魂于此】
终于跌落在一堆骸骨上。这是个更大的地下溶洞,中央矗立着棵微缩版青铜树,只有半人高,但树干上挂的不是铃铛,而是七个青铜匣子。每个匣子表面都刻着人脸,秦山认出其中三个:老船长、白袍老者、岱山岛的武将尸骸。
内生树苗突然剧烈抽搐。秦山不受控制地走向最小的那个匣子——上面刻着父亲的面容。当手指触碰匣子时,胸口皮肤自动裂开,树苗的根系伸出,与匣子上的青铜纹路完美对接。
匣子弹开的瞬间,溶洞突然亮如白昼。七个匣子同时开启,每个里面都飘出粒珍珠灰色的种子。它们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阵型,最末一颗首接飞入秦山左眼。
剧痛中,他看到七段记忆碎片:
郑和在东海斩杀蛟龙,龙血渗入青铜树苗...
武则天用守陵人心头血浇灌树根...
父亲从树干中取出匣子,将某种东西植入年幼的自己胸口...
最后一段记忆最清晰——张小花站在猎户族村落的青铜鼎前,将七粒种子按入自己左眼:"七世轮回,终得真种..."
秦山跪倒在地,七粒种子己经在左眼眶生根。视线所及之处,骸骨堆突然"活"了过来——那些枯骨表面浮现出青铜纹路,自动拼合成七具完整的骨架,每具心腔都长着棵微型树苗。
"七代守树人的遗蜕..."秦山恍然大悟,"树心不是被挖走的,是代代相传的!"
溶洞顶部传来锁链拖动的巨响。六个长老正在逼近,他们的青铜管像触手般探入黑暗。秦山抓起父亲的匣子,发现底部刻着行小字:
【种入乾陵无字碑,可断六树连根】
地面突然裂开,涌出青黑色液体。液体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住秦山往深处拖。就在即将被吞没的刹那,七具守树人遗骨突然站起,组墙挡住长老们。最古老的那具唐代遗骨转过头来,下颌骨开合:
"从龙脉走...树根连着黄河..."
秦山被手臂拖入地下河。冰冷的水流中,七粒种子在左眼发出珍珠灰色的光,照亮前方错综复杂的河道。每当遇到岔路,光芒就会自动指向特定方向。
不知漂流多久,终于被冲进一处浅滩。月光透过岩缝照下来,秦山发现自己躺在个简陋的祭坛边。坛上立着块无字石碑,碑面布满细密的六角形凹槽。
当他把郑和铜牌按在碑上时,远处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乾陵方向升起青黑色烟柱,在空中形成巨大的树影。而更可怕的是,秦山胸口的内生树苗突然暴长,枝丫刺破衣服,在月光下展开七片珍珠灰色的叶子。
每片叶子上都浮现出个地点:长白山天池、怒江石门关、天山瑶池、岱山岛、定陵、乾陵,以及...猎户族村落。
树叶背面还藏着更小的文字:
【七树开花日,归墟现世时】
秦山突然咳嗽起来,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珍珠灰色的花粉。这些花粉在空中组成张人脸,依稀是张小花的轮廓:
"来不及了...第六棵树己经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