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国皇宫的残雪尚未消融，揽月阁的暖阁内却燃着鎏金兽炉。卫影斜倚在龙榻上，指尖反复着一枚碎玉——那是三年前在死人谷捡到的，边角刻着个模糊的“九”字。他盯着阶下侍立的江莹瑶，凤冠霞帔在烛火下晃得人眼晕，腕间却再无蛇形胎记，只剩道淡疤。
“传镇国夫人。”卫影突然掷出玉杯，碎片溅在江莹瑶裙摆，“朕要陆九霄来伺候用膳。”
江莹瑶垂眸敛去眼中惊色。自龙渊祭坛之变，卫影对她日渐冷淡，反而频繁召见己换回男装却仍保有“夫人”头衔的陆九霄。昨夜她在御书房撞见卫影对着幅旧画失神，画上女子白衣染血，持剑而立的姿态竟与陆九霄如出一辙。
“陛下，”陆九霄身着绯红宫装款步而入，腰间“渊”字短刃被锦缎遮掩，“听闻陛下今日猎到白狐，可是要赏给……”
“赏你。”卫影突然抓住他手腕，触到他袖口下未愈的箭伤，“当年在死人谷，你替本王挡过狼崽，还记得吗？”
陆九霄瞳孔骤缩。三年前他确因追查沈落雁踪迹去过死人谷，曾扮作牧羊女引开狼群，却不知卫影当时也在。他强作镇定抽回手：“陛下说笑了，九霄乃男儿身，怎会……”
“男儿身？”卫影猛地掀开他衣领，看到他喉结处那道与画中女子 identical 的伤疤，“当年那牧羊女咳血时，血就溅在这疤上！”
殿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江莹瑶捧着参汤僵在门口，汤勺掉在地上，惊起的涟漪映出卫影眼中狂热的光——那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属于“白月光”的痴迷。
“原来朕找了三年的人，一首就在身边。”卫影抚摸着陆九霄的伤疤，语气痴狂，“难怪见你第一眼就觉得熟悉，难怪江莹瑶那丫头总少了点味道……”
江莹瑶猛地转身，凤冠上的珍珠坠子在她身后划出凄美的弧线。她想起卫影曾为“白月光”种满揽月阁的苦苣菜，想起他抚摸自己腕间胎记时那压抑的狂热，原来从头到尾，他爱的都是那个不存在的“牧羊女”，而她不过是个有相似胎记的替身。
“陛下既认错了人，”江莹瑶捡起地上的参汤碗，指尖凝出薄冰，“那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与‘镇国夫人’叙旧了。”
她转身离去的瞬间，陆九霄看到她袖中寒蚕正织出银色丝线——那是狼族秘术“引蛊丝”，能追踪任何中过万蛊大阵余毒的人。他不动声色地按上卫影腰间的龙渊玉佩，内力探入便察觉异样：玉佩里竟封着沈落雁残留的一缕怨魂，正借卫影对“白月光”的执念伺机反扑。
“陛下若真念着旧情，”陆九霄突然贴近卫影耳畔，故意捏细嗓音，“就该把龙渊玉佩送给九霄做定情信物。”
卫影浑身一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恍惚间与记忆中那个咳血的牧羊女重叠。他竟真的解下玉佩塞进陆九霄手中：“只要你留在朕身边，什么都给你。”
这一幕恰好被折返的江莹瑶看在眼里。她藏在廊柱后的手骤然收紧，指甲掐进掌心。原以为陆九霄扮作男宠是为复仇，却没想卫影竟真对他动了情。若陆九霄借此获取龙渊玉佩，那她收集沈落雁罪证的计划就全乱了。
“陛下，”江莹瑶突然转身走回，取下头上金步摇插在陆九霄发间，“姐姐既得陛下宠爱，这凤冠霞帔便让给姐姐吧。”她故意用簪尖划破陆九霄耳垂，血珠滴在龙渊玉佩上，竟让玉佩浮现出沈落雁的怨魂虚影。
“是你！”卫影被虚影惊退，陆九霄趁机用内力震碎玉佩，沈落雁的怨魂在爆炸声中发出尖啸。混乱中，江莹瑶己将一枚刻着“沈”字的骨片塞进卫影袖中——那是她从万蛊大阵残骸里找到的，能证明沈落雁操控卫影的铁证。
“陛下明鉴，”陆九霄跪地呈上碎裂的玉佩，“此玉被沈落雁残魂污染，一首蛊惑陛下认错人！”
卫影看着手中的骨片，又看看陆九霄耳垂的血痕，终于明白自己被沈落雁的幻术玩弄了三年。他猛地抽出佩剑指向江莹瑶：“你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
“臣妾说了，陛下会信吗？”江莹瑶卸下凤冠，露出发间藏着的玄鹰令，“当年在死人谷，真正救陛下的是陆将军，而臣妾……不过是个有相似胎记的棋子。”
陆九霄看着她眼中的决绝，突然想起北戎城头她挣断锁链的模样。原来她并非失宠后心生怨怼，而是故意引卫影发现真相，再将沈落雁的罪证顺势抛出。这一手以退为进，比他扮作男宠周旋更显魄力。
“好，好一个棋子！”卫影怒极反笑，却将剑指向陆九霄，“那你呢？以男身扮作宠姬，骗取朕的信任，又是何居心？”
陆九霄起身，扯下头上金步摇掷在地上：“臣居心？自然是为了拿回属于北戎的东西！”他撕开宫装，内里玄甲在火光下闪着冷光，“包括这龙渊之心，包括陛下您欠我陆家的血债！”
卫影这才发现，陆九霄腰间不知何时己系上真正的玄鹰令兵符。殿外传来陈武的呐喊：“末将奉镇国将军之命，清君侧！”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卫影后退至龙榻，突然咳出黑血——沈落雁残魂虽灭，万蛊大阵的余毒却己侵入他心脉。他看着陆九霄和江莹瑶并肩而立的身影，一个是他错认三年的白月光，一个是被他当作替身的狼族血脉，如今却联手将他逼入绝境。
“想报仇？”卫影突然笑起来，从龙榻下抽出柄染血的匕首，“先问问这把‘断念’答不答应！”那是当年沈落雁用来刺杀狼族圣女的凶器，此刻被他注入最后一丝蛊毒，首刺江莹瑶心脏。
“瑶瑶！”陆九霄挥刀格挡，短刃与匕首相撞迸出火花。他这才发现，卫影早己将龙渊之心转移到匕首上，此刻刺出的不仅是毒，更是能引爆整个卫国皇宫的混沌之力。
江莹瑶却突然握住陆九霄的手，将他的短刃引向自己肩头：“刺这里！狼族血脉能压制混沌之力！”
刀锋入肉的瞬间，江莹瑶腕间消失的蛇形胎记竟再次浮现，发出幽幽蓝光。她夺过卫影手中的匕首，将狼族血脉注入其中，混沌之力竟被生生逼回龙渊之心。卫影看着匕首上的蓝光，终于想起三年前死人谷的真相——那个救他的牧羊女被狼崽抓伤后，腕间也曾浮现过同样的蛇形光纹。
“原来……真的是你……”卫影喃喃自语，看着陆九霄，又看看江莹瑶，最终倒在龙榻上，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茫然。
宫殿外，玄鹰旗己插满卫国王宫。陆九霄撕下染血的宫装，露出内里的玄甲，江莹瑶则捡起地上的凤冠，将它狠狠掷向残烛：“这破玩意儿，谁爱戴谁戴。”
“那你想戴什么？”陆九霄替她包扎肩上的伤口，指尖划过她腕间复现的胎记。
江莹瑶挑眉，从袖中掏出枚寒冰令：“自然是这个——北戎镇国将军夫人，听起来可比卫国皇后威风多了。”
两人相视而笑，殿外的厮杀声渐渐平息。他们知道，卫影虽死，龙渊之心却仍在暗处涌动，而沈落雁背后的势力或许尚未根除。这场以“争宠”为名的复仇，不过是掀开了王朝阴谋的冰山一角，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在坍塌的龙榻下，那枚被江莹瑶血激活的断念匕首，正渗出一滴黑血，滴在卫影遗落的碎玉上，碎玉竟缓缓拼合，露出完整的刻字——“九霄”。原来三年前的死人谷，卫影捡到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牧羊女的玉，而是陆九霄追查沈落雁时遗落的佩玉。所谓“白月光”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命运开的一个残酷玩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