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顺着西装领口灌进后颈时,林浅才意识到自己在雨里走了十分钟。
雨水打湿了衣领,也唤醒了她心底的警觉。
办公楼旋转门裹着暖意涌来,她摘下沾着雨珠的墨镜,指尖触到胸针上那道咖啡渍——方才唐顾问说像华尔街操盘手时,她没察觉咖啡溅了过来。
此刻那点褐色污渍贴在锁骨上方,倒像道无声的战旗,提醒她这是一场不容退让的博弈。
“林总!”柳秘书抱着一摞文件从前台跑过来,发梢还沾着电梯里的凉气,“沈氏的律师函半小时前送来了,我让人锁在保险柜里。”
她的语气急促却稳重,与三个月前面试时那个慌乱泼翻咖啡的女孩判若两人。
“市场部说沈氏在官微发了澄清声明,评论区有带节奏的水军,公关部己经在处理——”
“先去会议室。”林浅扯松领带,潮湿的衬衫贴在后背,“把核心部门主管都叫过来,技术部、财务部、合规部,十分钟内到。”
柳秘书应了声,转身时外套下摆扫过林浅裤腿,带起一阵风。
林浅望着她跑向电梯的背影,忽然想起那次面试。
现在她的马尾辫甩得利落,高跟鞋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像战鼓,仿佛每一步都在宣告成长。
会议室的百叶窗没拉严,雨幕在玻璃上划出银线。
林浅站在投影幕前,看着陆续进来的主管们:技术部老张揉着熬红的眼睛,财务部小周抱着笔记本电脑,合规部王姐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他们眼里都有血丝,却没一个人抱怨周末被临时叫回来。
“沈氏在查内鬼。”林浅按下遥控器,环保数据对比图投在幕布上,“三天前我拿到的那份数据,他们认定是内部泄露。”她扫过众人紧绷的脸,“但更重要的是,他们今晚发的声明里,把数据篡改的脏水泼到我们头上。”
技术部老张捏着马克笔的指节发白:“需要我们黑进沈氏系统找证据?上次那批环保数据……”
“不。”林浅打断他,“沈砚要的是把水搅浑,我们偏要把水澄清。”她点开下一张PPT,是沈氏代工厂周边地图,“柳秘书,把医疗记录调出来。”
柳秘书立刻操作投影仪,泛黄的病历扫描件铺满屏幕。
“代工厂附近三个村子,近五年呼吸系统疾病发病率比市区高27%。”林浅的指尖敲在投影上,“沈氏每年捐两千万做环保慈善,但他们的工厂每天往河里排多少污染物?”
财务部小周突然抬头:“林总,您是说用慈善数据对冲环保争议?”
“不止。”林浅扯下西装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的白衬衫,“沈氏声明里强调‘企业社会责任’,我们就把‘责任’拆开来算——慈善捐款是面子,污染损害是里子。”她转向合规部王姐,“明天让审计组进驻,把我们近三年的公益支出明细做成可视化图表,要精确到每笔捐款的受助对象。”
王姐推了推眼镜:“需要同步公开吗?”
“先内部审核。”林浅的手机在桌上震动,是唐顾问发来的消息:沈氏海外账户那几笔资金,查到了空壳公司。
她迅速划掉屏幕,“等沈氏的律师函正式送达,我们就开记者会。”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笔记本声。
柳秘书突然举起手:“林总,刚才前台说沈氏的人送了花篮过来,说是‘友好合作’。”
“摆到茶水间。”林浅笑了下,那笑意没到眼睛里,“让保洁阿姨把卡片拍给我——要留着当证据。”
散会时,雨势小了些。
林浅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沈氏那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离。
手机在掌心发烫,是沈砚的未接来电。
她刚要回拨,办公室门被敲响。
“林总,沈总助理来电。”柳秘书探进头,“说沈总半小时后到。”
林浅的呼吸顿了半拍。
她望着窗外被雨洗得发亮的玻璃幕墙,想起今早唐顾问说的话:“沈砚这种人,最受不了猎物反咬。”此刻她摸了摸胸针上的咖啡渍,突然觉得那点污渍像颗火种——烧了这么多年的隐忍,该燎原了。
“把会客室的空调调高一档。”她对柳秘书说,指尖无意识地着桌角,“再让人把我去年做的顾氏并购案档案拿过来。”
柳秘书转身要走,又回头:“需要通知唐顾问吗?”
“等沈砚到了再说。”林浅拉开抽屉,取出那封锁了三个月的母亲的信。
信纸边缘己经起毛,上面的字却依然锋利:“别指望我们认你。”她把信重新锁好,抬头时眼里只剩冷光,“柳秘书,把会客室的玫瑰花换成雏菊。”
“雏菊?”
“沈砚对花粉过敏。”林浅扯了扯袖扣,“他喜欢掌控,但今天……”她望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空,嘴角扬起极淡的弧度,“该我坐主位了。”
走廊传来电梯到达的提示音。
林浅整理好袖扣,听见皮鞋声从转角处传来,每一步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
她深吸一口气,走向会客室——门把手上的铜漆被擦得发亮,倒映出她泛红的眼尾,和眼底那簇烧得更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