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嘴的晚风卷着金融中心的霓虹,林浅站在沈砚公寓的落地窗前,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她微抿的双唇。
半小时前,她翻到母亲旧相册里一张边角发皱的合影——一位穿着白裙的年轻女子倚靠着梧桐树,旁边站着一位身着藏蓝色西装的男子,其侧脸轮廓与沈砚有七分相似。
“在看什么?”
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洗完澡后的雪松香气。
林浅的指尖一颤,手机差点滑落。
她转身时,看到他正倚靠在门框上,黑色睡袍松松地系着,眉峰微微扬起,目光落在她紧握着的手机上。
“没什么。”她下意识地将手机藏到身后,但沈砚己经迈步走了过来,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扣住她的手腕,指腹擦过她因紧张而微凉的皮肤。
“说谎的时候耳尖会变红。”他轻声笑了笑,拇指着她泛红的耳尖,“林小姐,我们之间还能有多少秘密呢?”
林浅的喉结动了动。
自上周那场被对手恶意操控的舆论危机之后,他们的关系明明更近了,可这张照片却像一根刺,扎在她和沈砚之间。
她想起今早去林家老宅取资料时,胡管家擦拭古董座钟时突然说的话:“小姐,有些旧账,是时候翻一翻了。”
“沈砚。”她仰头看着他,瞳孔里映着他睫毛投下的阴影,“你母亲……和我母亲,以前认识吗?”
沈砚的手指停住了。
林家老宅的樟木衣柜散发着陈旧的香气,胡管家佝偻着背从最底层拖出一个带有铜锁的木箱。
林浅蹲在旁边,看着他用袖口擦了擦锁头,铜锈簌簌地落在青石板上。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老人的声音就像旧磁带一样,“您的母亲和沈夫人是沪江大学的室友,好得就像穿一条裙子一样。后来您的父亲接手了林氏,沈先生在香港做贸易,两家经常有往来。”
铜锁“咔嗒”一声打开了,箱底躺着几封泛黄的信件。
林浅抽出最上面的那一封,信纸边缘有茶渍,字迹清瘦:“阿宁,我要去香港了。沈叔说那边有一笔大买卖,可我总觉得……”字迹洇开,再也辨别不清。
“这是沈先生写的吗?”她抬起头,看到胡管家正盯着箱角的一本旧相册,封皮上印着“沪江大学1992届”。
“沈少爷的父亲沈延平,和您的母亲……走得很近。”胡管家的喉结动了动,“您母亲怀您姐姐那年,沈夫人突然带着沈少爷回到了上海。我在走廊里听见她哭着说‘阿宁怎么能这样’,后来两家就断了往来。”
林浅的指尖轻轻抚过信纸上的泪痕。
原来母亲日记里总是提到的“Z”,不是父亲,而是沈延平?
那沈砚……
“小姐。”胡管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枯树皮般的手在颤抖,“那年沈少爷才七岁,跟着母亲搬到了上海。有一天他蹲在院子里捡银杏,我听见他问……问您母亲是不是不要他了。”
林浅的呼吸一滞。
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小时候她总是在阁楼里看到一个穿着灰色毛衣的小男孩,蹲在窗台上看鸽子。
她递过糖给他,他没有接,但在她被姐姐推下台阶时,他突然冲过来把她护在怀里。
“是他?”她的声音颤抖着,“小时候救我的那个男孩……是沈砚?”
胡管家重重地叹了口气,从相册里抽出一张合影。
照片里,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抱着一只白猫,旁边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糖,两人的鼻尖都沾着泥,露出了虎牙,笑得十分灿烂。
林浅的眼泪滴落在照片上。
原来不是她记错了,而是所有人都忘了——包括她自己。
沈砚的私人诊所隐藏在静安区的一座老洋房里。
杨医生推了推金丝眼镜,把咖啡杯往林浅面前推了推,说道:“沈总交代过,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会知无不言。”
落地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
林浅抿了一口咖啡,苦得皱起了眉头:“他小时候……是不是受过伤?”
杨医生翻开病历夹,用指节敲了敲某一页:“他十岁的时候被绑架过,绑匪打断了他两根肋骨。但更严重的是……创伤后应激障碍。”他抬起头,“你见过他在雷雨天的样子吗?他会把自己锁在黑暗的房间里,首到雨停。”
林浅想起上周台风夜,她敲了半小时的门,沈砚才来开门,额头上全是冷汗,但他还笑着说:“吵醒你了?”她扑进他怀里时,听到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一样。
“还有这个。”杨医生递过来一张泛黄的照片,“这是他母亲去世前最后一次会诊的记录。沈夫人患有遗传性心脏病,但她拒绝治疗……因为要留着钱供沈总去英国读书。”
照片里的女人靠在病床上,苍白的手抚摸着沈砚的脸。
男孩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眼眶通红,但咬着嘴唇没有哭。
林浅想起沈砚书房里的那幅画像,画中女子眉眼温柔,原来那就是他的母亲。
“他总是说自己是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杨医生收拾着病历,“但林小姐,你出现之后,他开始吃胃药了——以前他忙起来的时候可以三天不吃饭。”
林浅紧紧地攥着照片,喉咙哽咽。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巧合,都是他藏起来的在意。
沈砚推开门时,正好看到林浅蜷缩在沙发里。
她面前摊着胡管家给的旧信,还有杨医生给的病历。
暖黄色的灯光下,她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到他进来,她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我都知道了。”她走过去,指尖轻轻触碰他的手背,“小时候你保护我,后来你母亲为了你放弃了治疗,你被绑架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往后退,但被她攥住了手腕,她温暖的掌心覆盖在他当年被绑匪用烟头烫伤的疤痕上。
“沈砚。”她仰起头,眼泪滴落在他的锁骨上,“我不要你做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我要成为你的软肋,你的退路,你的……家。”
他的喉结动了动,终于伸手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么多年来,他习惯了用冷漠坚硬的外壳将自己包裹起来,但此刻她的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衫,烫得他心口生疼。
“那年在林家院子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摔倒在青石板上,膝盖流了血。我想帮你擦,但手刚伸出去,你姐姐就骂我‘野孩子’。”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头顶,“后来我去了英国,每次吃太妃糖的时候,都会想起你举着糖说‘这个不苦’。”
林浅猛地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你还记得?”
“我记得你所有的样子。”他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水,“被姐姐抢走新裙子时咬着嘴唇的样子,在投行被前辈责骂时攥着笔发抖的样子,还有刚才知道真相时……心疼我的样子。”
他低下头吻她,带着一丝慌乱和急切,仿佛要把这么多年的克制都融入到这个吻里。
林浅搂住他的脖子,感受着他颤抖的呼吸,突然摸到他后颈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是?”
“十岁被绑架的时候,挣扎时留下的。”他含着她的耳垂轻声笑着,“当时我就想,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找到那个举着糖的小女孩,告诉她……我等了她二十年。”
深夜,林浅在沈砚的书房里整理旧物。
书架最上层有一个檀木盒子,她踮起脚去够,盒盖滑落时,一张照片飘了出来。
照片里是二十年前的林家老宅,一位穿着白裙的女子抱着一个婴儿,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是沈延平。
女子怀里的婴儿裹着鹅黄色的襁褓,而男子手里还抱着另一个婴儿,襁褓是湖蓝色的。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两个婴儿?
可她记得自己是独生女,姐姐比她大五岁……
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浅转过身,看到他倚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照片上。
他的表情很平淡,但林浅凭借“社交洞察力”捕捉到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喉结动了动——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
“沈砚。”她举起照片,“这两个孩子……是谁?”
沈砚走过来,指尖轻轻抚摸着照片里裹着湖蓝色襁褓的婴儿。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他的影子投射在照片上,遮住了女人的脸。
“有些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低下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但不管怎样,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林浅紧紧地攥着照片,听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响亮。
她不知道照片里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也不知道林家还隐瞒了什么,但此刻沈砚的怀抱如此温暖,她突然不再害怕了。
毕竟,他们己经找到了彼此。
而真相,总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