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滴”的提示音时，林浅正低头对着笔记本电脑调整方案数据。
她的笔尖在纸质稿上划出深痕——宋客户昨天提前离场时，她注意到对方左手无意识袖口的动作，那是典型的焦虑信号，说明客户对风险的敏感度己经超过了对方案收益的期待。
她得把风险对冲部分再细化三个案例。
“哎你们听说了吗？”吴雨薇的尖嗓音突然穿透玻璃隔板，“林浅改方案可不是为了客户，是她堂哥开了家咨询公司，她把项目数据导给人家吃回扣呢。”
林浅握笔的手一顿。
茶水间里的嬉闹声突然静了半秒，接着是李平夸张的惊叹：“不会吧？她平时装得挺老实的。”
“我亲眼看见她上周三下班抱着移动硬盘去地铁站，”吴雨薇的指甲敲了敲马克杯，“后来我查了下，她堂哥那家公司就在2号线江苏路站，你说巧不巧？”
林浅的后槽牙咬得发酸。
她想起上周三确实带着硬盘去见苏棠——对方要帮她挑见客户的礼服，顺路去了趟陆家嘴的买手店。
可这些细节，吴雨薇怎么会知道？
“郑主管来了！”不知道谁低呼一声，茶水间的响动立刻散了。
林浅望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叩击地面的声音。
“林浅，到我办公室。”郑主管的声音像块冰。
总经理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空调开得太低，林浅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
郑主管把手机往桌上一摔，屏幕里是吴雨薇刚发在部门群里的消息：“提醒各位同事注意数据安全，最近有不明人员频繁接触项目资料。”
“解释。”郑主管的手指敲着桌沿，“吴雨薇说你堂哥的公司和我们有竞争关系，你修改的风险对冲方案，正好能给对方提供客户画像。”
林浅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想起上周五吴雨薇借走她的项目笔记，说是要“学习”——原来那时候就开始布局了。
“主管，我堂哥的公司是做企业培训的，和我们业务方向完全不重叠。”她深吸一口气，把手机里和堂哥的聊天记录调出来，“这是上周家庭聚餐的照片，他全程在聊孩子升学，根本没提过项目的事。”
郑主管扫了眼照片，又冷着脸把手机推回去：“那你怎么解释吴雨薇说的移动硬盘？”
“那天我是去见朋友。”林浅的声音里带上了薄冰，“苏棠，您认识的，星奢的买手，我们约了看客户礼服。”她点开苏棠的聊天记录，“这是她发的定位，恒隆广场B1，和江苏路方向完全相反。”
郑主管的脸色缓和了些，却还是重重哼了声：“无风不起浪。宋客户明天的沟通会，要是再搞砸，你就别在项目组待了。”
林浅攥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时，手心里全是汗。
她没注意到，茶水间角落的吴雨薇正捏着手机冷笑——刚才那通打给宋客户的电话，己经埋下了第二颗雷。
“宋总，林小姐的方案确实有问题。”吴雨薇把声音放得又软又急，“我们内部都在说，她改了三个版本的风险评估，每次都刻意淡化您公司的供应链短板。上次会议您提前离场，其实是我们怕影响您心情没敢说......”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宋客户沉沉的叹息：“我就说她太年轻，到底沉不住气。”
“您可千万别取消明天的会面，”吴雨薇的指甲掐进掌心，“我们郑主管也急得不行，正想换个有经验的同事跟进呢......”
挂了电话，她望着林浅工位的方向，嘴角扬起得意的笑。
只要宋客户对林浅彻底失望，项目组自然容不下这个碍眼的实习生。
与此同时，十八楼的会客室里，钱正国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宋总，林浅改的第三版方案，我从头看到尾。”他抽出平板电脑，调出几组对比数据，“您看这组库存周转率，她把您旗下三家工厂的地域特性分开建模，光是实地调研就跑了七趟。”
宋客户的手指在桌面轻叩：“可吴小姐说......”
“吴雨薇上个月做的XX集团方案，风险评估漏了环保政策调整，差点害客户赔了三千万。”钱正国的声音沉下来，“林浅上周在茶水间听您提过母亲有糖尿病，特意把健康管理板块的收益提前了三个月——她连您名片上没印的私人信息都记着，这叫不专业？”
宋客户的眼神动了动。
钱正国又翻开自己的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林浅加班的时间：“她连续半个月每天留到十点，改方案的草稿纸堆了半人高。您要是因为几句闲话否定这样的诚意......”他没说完，却足够让宋客户沉默。
傍晚六点，林浅抱着一摞资料从打印室出来时，苏棠正靠在走廊窗边啃冰淇淋。
“我刚听前台说，宋客户的助理改了明天的会议室，从208换到了顶楼VIP厅。”她把冰淇淋往林浅嘴边送，“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浅舔了口甜凉的奶油，喉咙里的苦涩散了些。
她望着玻璃幕墙外渐暗的天色，忽然想起钱前辈今天特意绕到她工位，把自己整理的客户过往投资案例塞进她文件袋：“小浅，有些弯路，前辈替你踩过了。”
那天晚上，林浅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子练习了二十遍开场白。
她把方案重点写在便利贴上，贴满了冰箱、衣柜、卫生间镜子——首到手机屏幕亮起，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第二天清晨，林浅穿着苏棠挑的酒红色西装裙站在电梯里。
她望着金属镜面里自己微扬的下巴，想起钱前辈说的话：“宋客户最讨厌被人看轻，你越从容，他越愿意给你说话的机会。”
顶楼VIP厅的门虚掩着。
林浅深吸一口气，抬手敲门的瞬间，听见里面传来宋客户的声音：“林小姐？进来吧。”
她推开门，看见宋客户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
晨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肩头，却没照亮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小姐，”他转过身，语气淡得像杯凉透的茶，“我给你二十分钟。”
林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能清楚看见宋客户右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那枚戒指昨天还在他左手，说明他今早特意换了手戴。
这个细微的动作，是焦虑，还是警惕？
她把方案平铺在桌上，指尖划过关键数据页：“宋总，关于您最关心的......”
“停。”宋客户抬手打断她，目光像把尺子，“先说说，为什么改了三次风险评估？”
林浅的后背沁出薄汗。
她想起吴雨薇昨晚在茶水间的冷笑，想起郑主管办公室里冷硬的警告，想起钱前辈塞给她的案例本上，用红笔圈出的“客户核心诉求”——此刻，所有的细节在她脑海里连成线。
她迎上宋客户的目光，声音轻却有力：“因为我发现，前两版方案，都没真正解决您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