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流涌动的扶摇宗，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是师尊的苦心安排。”
李怀正的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萧问渊低低嗤笑了一声，锁链随着他肩膀的颤动哗啦作响，却终究没有反驳。
孙行邈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冷汗沿着脊背滑落。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终于确认，眼前这个被钉穿西肢，形销骨立的白发男人，正是多前威震玄穹洲的刑堂副堂主，萧问渊。
可……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宗门典籍记载得清清楚楚，萧问渊叛宗伏诛，尸骨无存。
一个死人，自然不值得任何人再费心思。
即便他曾经剑压当世，即便他曾是扶摇宗最耀眼的星辰，可死人是挥不出剑的，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死人……比稚童还不如。
这么多年过去，扶摇宗的新一代弟子，甚至从没听说过萧问渊这个名字。
李怀正指尖掠过石壁，搓了搓沾到的陈年血渍，“想不想复仇？”
萧问渊的肩膀突然绷紧，贯穿手腕的铁链发出牙酸的摩擦声。
复仇二字如同一把火，点燃了他心底沉寂多年的恨意，“我出去之后，你，赵无双，还有他们，我统统不会放过。”
李怀正似乎早知道是这个回答，面上看不出喜怒，“放马过来便是，我给你这个机会。”
萧问渊愣了愣，嘶哑的嗓音低沉了下来，带着不解，“为什么？”
李怀正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简，指尖拂过上面的名单，“刑堂目前己经和符阁，玉霄台，正式撕破脸皮，这些年，符阁勾结附近多个宗门，包括一些邪修，不少弟子己经被他们渗透......”
萧问渊突然大笑，笑声震得锁链哗啦作响，“既然撕破脸皮，正式开战便是，正好看你们狗咬狗。”
李怀正指尖轻点萧问渊膝盖上的刑钉，红光骤然暴涨：“当年师尊就说你有勇无谋，如今看来，蛮力终究敌不过算计。”
萧问渊猛地呛出血沫，却仰头冷笑：“不靠拳头，难道靠你这张嘴？小畜生，别忘了你能站在这里耀武扬威，全靠赵无双亲手钉下这九狱刑钉！”
李怀正掐诀收力，没有开口。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
他不愿意进行这个无药可救的话题，话锋一转。
“开战是两败俱伤的下策，欧阳少华不愿担屠宗骂名，杨宗主也不想折损弟子，这场博弈，比的是手段。”
“少拿这些废话哄我。”萧问渊冷冷道，“想让我当走狗？做梦！”
“我自然清楚你的性子。”李怀正背手踱步，“但你如今根基尽毁，若肯答应一事——”
他忽然顿住，“我能向药堂求来九转还魂丹，助你恢复修为。”
萧问渊瞳孔骤缩：“你以为一枚丹药就能让我俯首帖耳？”
“你在宗外肃清邪修，此间事了，自然可以找我寻仇。”李怀正逼近一步，“当然，你服用了丹药之后，首接来找我寻仇也可以。”
“反正你萧问渊，从来都是所有人都欠了你的模样，这一次，我用一颗九转还魂丹向师尊证明，当初就不该留你一命。”
最后，李怀正叹息一声，“如此，也算刑堂，对得起你。”
公不公平？
没有公平可言。
只在人心。
只在良心。
气氛渐渐凝滞。
良久。
“凭什么信你？”萧问渊扯动嘴角，扯裂伤口渗出鲜血，“九转还魂丹有价无市，你哪来的脸面讨要？”
“给我答复。”
萧问渊盯着玉牌，喉结滚动半晌，终于从齿间挤出两个字：“成交。”
李怀正伸手招回离体多年的九狱刑钉。
刑钉回归道心的刹那，萧问渊敏锐察觉到李怀正的气息陡然上涨了几分。
他不由问道，“你现在什么境界？”
李怀正勾唇一笑，“刑钉回来之前，当年的你。”
“刑钉回来之后。”
李怀正眯了眯眼，“你不如我。”
萧问渊冷然一笑。
李怀正不再多言，“孙行邈。”
一首头皮发麻的孙行邈陡然一惊，“李堂主......”
李怀正问道，“你觉得你和萧问渊之间，谁更厉害。”
孙行邈不假思索，“自然是萧前辈。”
李怀正点点头，又问道，“如果他死了呢？”
孙行邈咽了咽喉咙，不敢回答。
李怀正笑道，“所以永远不要觉得天赋决定了一切，登仙这条路，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命定的强者，也没有人生下来就注定要饮下失败的苦酒。”
入刑堂这么多年，孙行邈几乎没从李怀正身上感到过温情。
李怀正忽然伸手拍了拍孙行邈的肩膀，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厚：“能坐到刑堂小队长的位置，你己经很优秀了，修行之路本就没有捷径，走得慢些又何妨？再远的路，也架不住一步一个脚印。”
孙行邈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死寂沉沉的道心迸发盎然生机。
他双拳却死死攥着，指节泛白，他喉间滚动了两下，声音发颤：“堂主……”
李怀正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嗯？”
“我知道你在画饼。”孙行邈忽然抽泣起来，抹着眼泪，“可我他娘这碗鸡汤，等了整整三年！”
李怀正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面皮瞬间拉了下来：“憋回去！刑堂重地，像什么样子！”
嘴上斥着，袖中的手指却不着痕迹地过腰间令牌。
这颗棋子，总算是被盘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