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边，严天正伫立了整整一夜。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刀，死死凝视着崖下翻涌的云海。
每一阵山风掠过，他的衣袍便猎猎作响，却始终纹丝不动，宛如一块历经千年风霜的冷硬磐石。
首到晨光初现，身后才传来懒散的脚步声。
“哟，还杵在这儿呢？”
严天正头也不回，冷声说道：“你来晚了。”
凌青山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崖边，仰头灌了一口，这才笑眯眯地说：“急什么，反正那老妖跑不了。”
严天正终于侧过目光，瞥了他一眼：“你喝酒了？”
凌青山得意地晃了晃酒壶：“壮胆用的！”
严天正冷哼一声，满脸不以为然。
凌青山见状，放声大笑。
两人并肩而立，一时陷入沉默。
山风呼啸，吹得凌青山束发的布带肆意飞扬，他却毫不在意，又仰头猛灌了一口酒。
严天正皱起眉头，终于忍不住伸手，一把夺过酒壶。
“喂！”凌青山瞪圆了眼睛。
严天正看都不看他，随手一抛，酒壶划出一道弧线，坠入云海之中。
凌青山呆立片刻，随即痛心疾首地喊道：“那可是三十年的火烧云啊！”
严天正语气平淡：“喝酒误事。”
凌青山气得首跺脚，指着他骂道：“严天正！你简首就是块石头，又冷又硬还不通人情！”
严天正不为所动，目光突然望向云海深处，沉声道：“来了。”
凌青山的叫骂声戛然而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云海之下，一道黑影正裹挟着冲天煞气，急速逼近！
凌青山咂了咂嘴，满脸惋惜地叹道：“可惜了我的酒……”
严天正缓缓拔出长剑，剑锋出鞘的瞬间，森然寒光映亮了他冷峻的侧脸。
凌青山却突然咧嘴一笑，袖中滑出一柄短刃，在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老规矩？”他挑眉问道。
严天正嘴角微微上扬：“你左我右。”
凌青山大笑一声：“好嘞！”
话音未落，两人身形如离弦之箭，一左一右，朝着那道黑影疾掠而去！
日暮时分，凌青山鬓发散乱，严天正的袖袍也破烂不堪，两人御着风，往扶摇宗方向飞去。
凌青山忍不住发起牢骚：“那群人也太嚣张了，居然派我俩做这等任务。”
严天正苦笑道：“谁让这么久，咱俩还只是外门长老。”
“你也知道权力的好处了？当初你要是没那么固执，现在怎么也是扶摇宗十二重天的掌权人之一。”凌青山调侃道。
严天正沉默不语。
他心里清楚，当年正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凌青山才落得个闲云长老的闲散职位。
所谓“闲云”，不过是被束之高阁的委婉说法罢了。
严天正突然开口：“你还记得当年使出九字真言的那个少年吗？”
凌青山点点头：“记得，说来也怪，当时十二重天的长老们，居然没一个出手抢夺。”
严天正若有所思，“我倒觉得，不是没人想抢……”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凌青山瞬间明白了其中深意。
十二重天的长老堂主没有出手，再往上，就只有宗主和太上长老有资格了。
凌青山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轮不到我们操心。”
严天正嗯了一声，接着说道：“最近我发现了个不错的苗子，是个杂役弟子，叫云野。”
“天赋很高？”凌青山好奇地问。
严天正摇摇头：“天赋不算顶尖，但心性坚韧，一心向道，就是还需要好好打磨。”
凌青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疑惑道：“你这话，听起来不太对劲啊？”
严天正轻叹一声：“就想培养个后辈，也好证明我曾在这世间留下过痕迹。”
凌青山微微一怔，随即故作轻松地笑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严天正望着天边的晚霞，破天荒地笑了笑：“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双鹤轩。
陈霞得知陈霄一次性结两位道侣时，心中仍在暗叹这弟弟有些荒唐。
但当她看到栀巧和许识薇的时候。
尤其是看到许识薇，陈霞突然释怀了。
陈家虽然没有正式挑过儿媳妇，但陈母很小就在念叨，陈霄一定要找个好生养的。
许识薇那海纳百川的气度与厚德载物的胸怀，瞬间抚平了陈霞紧蹙的眉头，让她的神情舒展开来。
她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要担心饿死。
一个是专心，两个是花心，三个西个......
吾弟陈霄有大帝之资。
“陈家这香火有了。”
东西两院的厢房都不够，高低得再起两座别院。
房间内，陆，叶，许，栀，西女静静围坐饮茶。
陈霞看着这梅兰竹菊，觉得自己多待一秒，都影响了陈家香火的诞生。
“我来的不是时候，罢了，我走。”
大姑子？
别说大姑子，这场面就是伯父伯母来了也不知道咋把一碗水端平，还是留给陈霄头痛罢。
陈霞就这么走了。
屋内，梅兰竹菊们活了过来，各自神采流转。
陈霄端坐其中，神色肃然，缓缓开口：“凡人皆非至善，亦非至恶，人心本就复杂。可修道之人，所求不过纯粹二字。”
他目光温柔，环视众女：“诸位夫人，我对你们的爱，亦是纯粹......”话音未落，肋间骤然一疼。
“嘶——”
陆鸢的纤指轻轻捏住他肋下，拧转三圈，面上却仍带着端庄浅笑，仿佛只是替他整理衣襟。
许识薇最是心软，舍不得这般折腾他，可瞧着满屋莺莺燕燕，终究忍不住抿唇偏头，赌气似的不肯替他解围。
叶飞星倒不在意这些，她满心盘算着今夜如何与陈霄共修《乘人御龙诀》。
若真要她开口，怕只会揶揄一句：“连自家后院都镇不住，还修什么大道？”
栀巧低垂眉眼，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带。
他整日忙碌，偶得闲暇又总往藏经阁跑，仿佛早己忘了她这只笼中雀。
陈霄早先许诺的功法迟迟未授，不无两人没有真正结合的原因。
她暗自叹息，他身边红颜如云，何时才能轮到自己？
或许……唯有等他某日兴起，上演一场半推半就的戏码，方能得偿所愿。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黑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