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鸢消散后的第七个雨夜,便利店屋檐垂下的雨帘突然凝结成铃铛形状。每一滴雨珠坠落在青石板上,都发出空洞的回响,仿佛有人在水下摇响铜铃。我擦拭货架时,指尖触碰到的冥纸表面竟泛起细密的波纹,那些印刷的符文如同活物般扭曲成铃铛图腾,而烛火在无风之中骤然转为幽紫,在墙壁上投下万千晃动的铃影。
怀表在抽屉深处发出濒死般的嗡鸣,表盖弹开的瞬间,一道漆黑如墨的雾气喷涌而出。雾气中浮现出破碎的记忆残片:阴间的忘川河被染成银色,河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铃铛,每一枚铃铛都囚禁着一个睁着空洞双眼的魂魄;而在雾气核心,林青鸢的面容正在被某种力量重塑,她的瞳孔里旋转着深邃的铃纹漩涡。
“它们在召唤新的宿主。”沙哑的声音从天花板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无数细小的银色丝线正从裂缝中垂落,丝线末端系着微型铃铛,铃铛内部燃烧着豆大的幽蓝火焰。断铃锏在储物间发出悲鸣,锏身裂痕中渗出的不再是金色血液,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落地后化作蜘蛛形状的铃铛,八条腿上布满扭曲的人脸。
便利店的木门突然爆裂,十三名身披腐烂斗篷的身影鱼贯而入。他们的面容被阴影笼罩,脖颈处却挂着狰狞的青铜铃铛——那些铃铛表面布满凸起的眼球,每一颗眼球都映出我惊恐的倒影。为首的人掀开兜帽,露出半张由铃铛碎片拼凑而成的脸,裂开的嘴角淌着银色涎水:“交出铃纹,否则整个阴间将沦为钟摆下的祭品。”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青石板缝隙中涌出腥臭的黏液。黏液汇聚成河流,河面上漂浮着数以万计的铃铛状卵囊,囊体表面血管状纹路清晰可见,内部蜷缩着人形轮廓。当第一个卵囊破裂,钻出的怪物形似孩童,却长着铃铛状的头颅,空洞的眼眶中伸出旋转的铃舌,发出的啼哭瞬间震碎了所有窗玻璃。
往生镜的残片自动悬浮,镜面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阴间深处的裂隙正在愈合,可愈合处生长出巨大的铃铛状肉瘤,肉瘤表面脉动的血管连接着整个幽冥界。更可怕的是,妹妹的魂魄被锁链悬挂在肉瘤顶端,她的身体正在被银色丝线拆解,重组为新的铃核。
黑袍人集体摇动铃铛,声波化作实质的锁链缠绕断铃锏。锏身符文闪烁不定,每一次挣扎都伴随着黑色烟雾升腾。我感觉腕间的铃纹如同活蛇般钻入血管,顺着心脏方向攀爬,所经之处的皮肤下浮现出铃铛骨架。而货架上的商品开始异变,冥币化作带翼的铃铛飞虫,蜡烛扭曲成缠绕的铃铛藤蔓,就连柜台里的孟婆汤都沸腾着铃铛状的气泡。
“你以为斩断因果就能逃脱?”铃铛脸的黑袍人狂笑,他的身体突然分解成无数铃铛,在空中重组为巨大的沙漏。沙漏底部堆积着无数破碎的魂魄,而上方流淌的不是沙子,竟是银色的铃铛液体。液体滴落之处,地面长出尖锐的铃铛骨刺,骨刺顶端盛开的花盘里,囚禁着正在融化的阴间亡魂。
千钧一发之际,便利店角落的旧纸箱突然发出微光。我扯开纸箱,里面散落着儿时与妹妹折的纸铃铛,褪色的彩纸此刻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纸铃铛自动悬浮,围绕在我身边形成防护屏障,当黑袍人的铃铛攻击触及屏障,竟发出玻璃碎裂的声响。断铃锏受到感应,符文迸发出久违的金光,将缠绕的锁链一一熔断。
然而,裂隙方向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巨大的铃铛肉瘤彻底成型,顶部的妹妹睁开双眼,眼中却只剩一片空洞的银白。她抬手的刹那,阴间所有的铃铛同时响起,声波形成的漩涡将我与黑袍人一同卷入其中。在时空扭曲的剧痛中,我看到初代守钟人留下的最后记忆:神秘铃铛的核心并非心脏,而是一个能吞噬所有执念的黑洞,此刻,黑洞正在通过铃纹向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