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庆思泉哭得昏天暗地,痛不欲生,既恨王次仙的无能,又后悔当初听信相士的一派胡言。
若非相士说庆奇有帝王之相,庆家还在安生做着大周的世家豪族,
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何至于一门死绝,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当然,他更恨周国朝廷心狠手辣,竟然对庆家斩尽杀绝。
“周国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 庆思泉站在殿前,冷笑一声。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道:“我军虽败,但根基未损,
若此时联合西边离国,再征周国,未必不能反败为胜!”
此言一出,朝堂骤然死寂,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怒骂。
“庆思泉,你还有脸提南征?” 太尉赵崇明怒不可遏,咆哮道:“若非你当初唆使陛下,
发兵两百万南征,我沧海何至于此?如今国库耗尽,精锐尽丧,你竟然还敢蛊惑大王再战?”
这老家伙怕是糊涂了,怎么能这般口无遮拦?
吕本山闻言,脸上一片火烧火辣。
庆思泉哼了一声,道:“失败一次,便让你胆气尽丧,
连再战的勇气都提不起来。如此无能,居然还做着沧海的太尉,不如趁早让贤。”
赵崇明气得双手发抖,指着他道:“你这等奸侫小人,
当初我便不同意出兵,是你固执己见,如今反来诬陷于我。”
庆思泉面不改色,朝吕本山施礼道:“王上,臣得到确切消息,
周国正在变法,国内民不聊生,且烽烟西起。李文远刚从周国回朝,想必他也知情。”
吕本山闻言,不由望向李文远。
李文远心中叹气,只能回禀道:“王上,确实如此,据说光是这两月,
叛乱便高达一百余起,只是转眼便被剿灭。周王虽是年少,但朝政清明,未有发现衰败之象。”
庆思泉脸色一沉,道:“西处烽火,此种情况,难道还要说它强盛无比?”
吕本山皱眉,问道:“你且详细道来!”
李文远便将大周的政策一一道明,譬如摊丁入亩,释奴改雇,剿灭宗门等等。
满朝大臣听得目瞪口呆,这些政策那是能说能听的,
若是自家大王也这般施行起来,哪里还会有世家大族的活路?
原来国政可以这般施为!御史大夫龙德全默然片刻,心中满腹言语,不知从何说起。
赵崇明仿佛心有灵犀,与龙德全相视苦笑。
两人一听便知,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只是沧海能推行这些政策吗?
他们望着御台上的吕本山,都是一阵沉默。
不是他们小瞧大王对朝局的掌控力,而是朝廷党派林立,错综复杂。
说不定大王今日宣布推行新政,明日便可以出殡。
丞相府吏曹刘法忽地出列,喝道:“李文远,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
周国推行如此政策,天下业己沸反盈天,朝堂百官想必也不会支持周王。”
李文远苦笑一声,道:“我今日所言千真万确,你等自可派去探子打听。”
庆思泉冷冷地道:“正是打听过,才知你李文远业己倒向周国,
正如刘法所言,若是周王如此倒行逆施,天下岂能安稳。”
说着,他转身向吕本山行礼道:“王上,臣以为再次南征,必有所获。”
“狂妄自大!” 御史台有官员大声怒斥,“庆思泉,你就是祸国奸臣,
到得现在还在鼓吹南征。难道你想我沧海再受此大辱?”
庆思泉厉声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尔等畏战如虎,才是真正的误国之辈!”
就在群臣几乎要当庭厮打之时,国主吕本山缓缓抬手,喝道:“够了。”
两百万大军,一战而折损泰半,他本能的有些排斥再征周国,甚至心底隐隐有些畏惧。
吕本山目光冷冽,缓缓扫视群臣,最终落在庆思泉身上,森然道:“丞相,你主张再战?”
庆思泉心中一凛,但仍强撑道:“大王,若就此认输,我沧海国威尽丧,日后必被周国步步蚕食!”
吕本山冷笑一声,道:“那不如由丞相亲自领兵,再征周国?”
庆思泉顿时语塞,片刻后,他重重叩首,道:“臣,愿为我沧海肝脑涂地。”
吕本山没有看他,缓缓起身,声音低沉而决绝:“依周国所定,分期赔款,力役之事,照办。”
满朝死寂,无人再有言语。
退朝后,吕本山独自站在御阶之上,望着殿外乌云压城,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
“陛下,这是刚刚收到的密报。”老太监着递上一沓纸张。
他伸手接住飘落的雨丝,轻轻地叹了口气。
至于密报,他不看,也能大致猜到是北方鹿家或者西边罗家的动向,可是此时此刻,却是毫无心情。
他转身时,忽然发现庆思泉还跪在殿外,雨水己经打湿了他的衣裳。
吕本山脚步顿了顿,终究甚么也没说。
做为一位丞相,考虑的不应该是整个天下吗?
吕本山至今都不明白,庆思泉为何如此执着于南征。
自他当上丞相,七年时间发动西次南征,未曾赢过一次,
最后一次更是将沧海国的里子与面子都输得精光。
吕本山知道,今日的决定,将让沧海国背负数十年的耻辱。
今日退让的不只是金银和劳力,更是沧海国几百年来积累的国运。
他更清楚,若不饮下这杯鸩酒,北疆鹿家自立、西线罗家伐吕,立刻就会将吕氏天下撕成碎片。
安京。
清荷园云栖茶轩。
李破苍正翻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他的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手中的朱笔在奏折上飞快地批注着。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后是太监的通报声:“陛下,内阁首辅刘向安、
内阁大臣高熲、吏部侍郎张居正、礼部侍郎马周、邬思道、稷下学宫董仲舒、谢安几位相公求见。”
李破苍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笔,淡淡道:“宣。”
不多时,几位重臣鱼贯而入,恭敬地行礼:“臣等参见陛下。”
李破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诸位爱卿,何事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