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楼前的银杏叶开始泛黄时，校园广播站突然换了新的片头曲。苏婷单脚撑地停在教学楼前，摘下头盔甩了甩被压扁的短发。后座的小刀抱着一摞摇摇欲坠的课本，嘴里还叼着袋豆浆。
"你说老张头是不是疯了？"小刀艰难地咽下豆浆，"《机械制图》作业非要手绘，这都什么年代了！"
苏婷从油箱袋里抽出卷图纸，羊皮纸色的图纸边角己经起了毛边，上面用蓝色墨水画的齿轮结构图倒是干净利落。"我觉得挺好，"她漫不经心地用图纸拍打掌心，"比电脑绘图带感。"
小刀凑过来，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这墨水怎么还会变色？"阳光照射下，图纸上的线条确实泛着奇特的蓝紫色光泽。
"林檬给的。"苏婷迅速把图纸卷好，耳尖却悄悄红了，"说是中世纪配方，用铁盐和......"
她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上课铃响彻校园的瞬间，苏婷和小刀同时拔腿狂奔。教学楼走廊上，抱着作业本的江小白还没来得及躲闪，就被两人撞得原地转了个圈，怀里的纸张雪花般散落一地。
"苏婷！"江小白扶正眼镜，气得声音都变了调，"这是要交给教授的论文！"
苏婷己经冲出去好几米，闻言急刹转身，运动鞋在地板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她三两步跑回来，蹲下身胡乱拢起纸张："抱歉抱歉，我帮你......"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最上面那页纸上，赫然是篇题为《论中世纪手抄本中的墨水工艺》的论文，作者署名"林檬"。
"这是......"
"林同学托我转交的。"江小白抢回论文，警惕地后退半步，"她说今天要去市图书馆查资料......喂！你干什么！"
苏婷己经掏出手机，飞快地发了条消息。小刀凑过来偷看，只见屏幕上写着：[你那墨水还有吗？再给我点。] 后面跟着个机车表情符号。
三秒钟后，手机震动。回复是一张照片：图书馆窗边的书桌上，摊开着本厚重的古籍，旁边放着个小玻璃瓶，里面的液体在阳光下呈现出梦幻的蓝紫色。配文：[想要的话，自己来拿。]
"啧啧啧。"小刀摇头晃脑，"这算不算学术贿赂？"
苏婷踹了他一脚，却忍不住盯着照片看了又看——林檬的手指无意间入镜了，指尖还沾着一点蓝色墨渍。
《机械制图》课上，教授正在讲解齿轮咬合原理。苏婷心不在焉地转着笔，目光频频瞟向窗外。突然，她的手机在抽屉里震动起来。
[我在你们教学楼天台。带墨水上来了。]
苏婷猛地坐首身体，讲台上的教授不满地咳嗽了一声。她假装认真记笔记，实则在本子上画了无数个歪歪扭扭的齿轮。
下课铃刚响，苏婷就箭一般冲了出去。天台门被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林檬正坐在水箱旁的阴影里，膝上摊着本厚重的古籍。
"你来啦。"她抬头微笑，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苏婷在她身边坐下，故作镇定地问："什么书这么厚？"
"《欧洲中世纪颜料手记》，"林檬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泛黄的纸张，"你看这个，十五世纪的修士用葡萄酒渣和铁锈制作墨水......"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夏日的风，苏婷却只注意到她说话时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那瓶神奇的墨水放在两人之间，在阳光下像块切割过的蓝宝石。
"所以，"林檬突然合上书，"你要墨水做什么？"
苏婷这才想起自己编的借口。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图纸："就...作业还没画完。"
林檬接过图纸，指尖轻轻抚过那些机械线条："画得真好。"她的手指停在某个齿轮旁边，"这里加道阴影会更立体。"
她拧开墨水瓶，用随身带的羽毛笔蘸了蘸——没错，是真正的羽毛笔——在图纸边缘试了试色。墨水在羊皮纸上晕染开来，呈现出从深海蓝到薰衣草紫的渐变。
"试试？"林檬把笔递过来。
苏婷接过羽毛笔，手指不小心碰到林檬的指尖。羽毛笔比她想象中轻盈，墨水在纸上流淌的感觉却格外实在。她画了几道阴影，齿轮果然立体了不少。
"厉害啊。"苏婷由衷赞叹。
林檬笑着摇头："是你画得好。"她突然指着图纸角落，"这是什么？"
苏婷慌忙用手挡住——那是她无意识画的一朵小花，藏在齿轮缝隙里。"没什么，乱画的。"
林檬却凑近了些，发丝扫过苏婷的脸颊："我喜欢这个。"
天台的风格外温柔，带着初秋的清爽。两人肩并肩坐着，一个讲解中世纪墨水的秘密，一个诉说机车改装的趣事。阳光慢慢西斜，墨水在玻璃瓶里折射出变幻的光彩。
"对了，"林檬突然想起什么，"下周文学社有手抄本制作活动，你要不要......"
"要。"苏婷回答得太快，差点咬到舌头。
林檬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还没说完呢。"
"都行。"苏婷低头收拾图纸，掩饰发烫的耳朵，"反正...我有空。"
下楼的路上，苏婷小心翼翼地把墨水瓶装进口袋。经过垃圾桶时，她突然发现小刀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面。
"你干嘛呢？"
小刀跳起来，手里举着手机："没、没什么！我在拍...拍那只猫！"他指向空荡荡的墙角。
苏婷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抢过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她和林檬在天台的背影，阳光为两人镀上金边，那瓶墨水在中间闪闪发光。
"删了。"苏婷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别啊！"小刀哀嚎，"这构图多完美！你看这个光影，这个......"
苏婷低头看了眼照片，突然改变了主意："发给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原图。"
傍晚的汽修社，苏婷对着灯光检查新画的图纸。羊皮纸上的齿轮线条干净利落，角落里那朵小花在特殊墨水的作用下，隐约泛着蓝紫色的光。她掏出手机，对着图纸拍了张照片。
三分钟后，林檬回复：[比中世纪修士画得好看。] 后面跟着个小花表情。
苏婷把图纸卷好，突然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是林檬用那种神奇墨水写的：
[周六下午两点，图书馆门口见。带你去看真正的羊皮纸。]
窗外，最后的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墨水瓶安静地立在图纸旁，像一颗凝固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