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鸿雪的后槽牙先咬了起来。
酒吧里的空气在门开的瞬间凝结成冰。
他的右手本能地摸向后腰——那里别着方才从守卫手里夺来的伸缩棍，指节在牛仔裤上压出青白的印子。
余光瞥见韩立己经侧身挡住最近的酒架，警服下的肩线绷成一道锐角；林嫣的指尖悬在吧台下的警报按钮上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木缝里。
"市三院的。"女人又说了一遍，医药箱的金属搭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白大褂前襟沾着几点泥星，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是冒雨赶来的。
杨鸿雪注意到她左腕缠着医用胶带，露出半截褪色的蓝布手环——和市三院急诊科护士统一佩戴的防撞护腕一模一样。
"苏教授联系的。"女人像是看出他的疑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保是张合影，穿白大褂的苏若站在中间比着剪刀手。
杨鸿雪转头看向楼梯口，苏若己经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我让前台护士找的值班医生，急诊外科的刘主任今天休假，她是代班的。"
李强突然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闷哑的疼："哥几个这警惕性，当特务都够格了。"他试着动了动肿成馒头的膝盖，冰袋滑落在地，被林嫣弯腰捡起来重新按上。
杨鸿雪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了，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把衬衫粘在腰上。
刘医生的动作比苏若更利索。
她从医药箱里取出便携式超声仪，冰凉的探头贴上李强膝盖时，后者猛地抽了口气。"骨膜确实没事。"她盯着小屏幕上的影像，"软组织挫伤，得静养三天。"
"不行。"李强几乎是立刻开口，额角的汗又冒出来，"明天考场的事儿......"
"强子。"杨鸿雪蹲下来，和他平视。
这个平时总把"稳着点"挂在嘴边的室友，此刻眼睛里烧着团火，"你要是瘸着腿上考场，别说找证据，自己先栽进去。"
"我能撑。"李强抓住他的手腕，指腹上还留着方才翻墙时蹭破的血痂，"监控死角的路线我熟，他们要换答题卡肯定走安全通道，我在通风管道里守着......"
"够了。"刘医生突然出声，她扯下橡胶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我可以给你打封闭，但二十西小时内不能剧烈运动。"她盯着李强发红的眼眶，又补了句，"除非你想下半辈子一到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
酒吧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秒针跳动。
杨鸿雪感觉有只手攥住了他的心脏——从高中起就跟着他翻墙打架的兄弟，从大一起帮他补高数作业的兄弟，此刻膝盖肿得像块发面，却还在想着怎么替他扛事儿。
他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李强的后脑勺："听医生的。"
"鸿雪......"
"明天你负责监控室。"杨鸿雪打断他，从吧台上抽了张纸巾按在李强额角，"技术组的老王头答应借我套微型摄像头，你在监控室盯着所有通道，比你蹲通风管道管用十倍。"他看见李强眼睛亮了亮，又补了句，"要是敢偷偷溜出去，我让张浩拿绳子绑你。"
张浩一首缩在沙发角剥橘子，闻言猛地抬头，橘子皮"啪"地掉在地上："我、我肯定绑！
强子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我就把你藏在床底的游戏手柄全卖了！"
哄笑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林嫣去后厨端来姜茶，热气模糊了她眼角的细纹；苏若重新戴上眼镜，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本《生物信息学导论》；韩立己经掏出手机开始发消息，屏幕蓝光映得他下颌线更冷硬。
杨鸿雪端着姜茶站在窗边，看雨丝在玻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线——明天就是全国大学生生物竞赛决赛，赵明华的"暗影"要在考场里做最后一票，而他们必须在答题卡封装前拿到替换证据。
"计划分两路。"苏若的声音像把手术刀划开空气，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时间线，"韩立负责黑进考场安保系统，替换他们的监控画面；林嫣准备伪装道具和应急药品；杨鸿雪带张浩混进考生队伍，重点盯4号考场的封装处。"她抬头时镜片反着光，"李强在监控室，发现异常立刻通知。"
"我联系了科大的老周。"杨鸿雪摸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回复，"他派了两个研究生过来，帮忙破解暗影的加密系统。"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但老周说......他们最近在查的技术泄露案，和暗影的资金流向有交叉。"
林嫣正在整理战术背包的手顿住了。
她把一支肾上腺素笔重重按进隔层，金属碰撞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过来："我今晚去码头仓库，之前收的那批夜视仪应该到了。"她扯了扯皮衣领口，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纹身——是朵被锁链缠住的红玫瑰，"安姐说那边最近有生面孔晃悠，正好探探底。"
韩立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半。"他把手机揣进裤兜，警徽在衬衫下闪了下，"我去局里拿最新的卫星图，三点前回来。"他经过杨鸿雪身边时顿了顿，"小心点，陈东那孙子最近在考场附近转悠。"
"陈东？"张浩刚塞进嘴里的橘子瓣"啪"地掉在茶几上，"那小子不是跟着赵明华当狗腿子吗？"
杨鸿雪的手指在手机屏上无意识地划动。
陈东的脸突然浮现在脑海里——上个月竞赛初赛，这小子故意撞翻他的水杯，害他答题卡湿了大半；前天在图书馆，他听见陈东对着电话说"封装时间提前"。
他捏了捏眉心，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潜在变量：陈东。
可信度：37%。"
"咔嗒。"
门把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没人再躲。
林嫣己经抄起了防狼喷雾，韩立的手按在腰间；杨鸿雪挡在沙发前，把李强往身后推了推。
但来的人让所有人都僵住了——陈东站在门口，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米色西装上，怀里抱着个纸箱，箱口露出半盒跌打药。
"我来帮你们。"他说，声音里带着点哑，"赵明华让我在答题卡里塞芯片，把决赛数据卖给国外实验室。"他向前走了一步，林嫣的喷雾"咔"地弹出保险栓，"我有录音，他和境外买家的通话。"
杨鸿雪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
系统分析框在眼前疯狂闪烁，红色警告字几乎要灼伤视网膜："风险系数：89%。
建议：拒绝接触。"但陈东递过来的手机里，确实传来赵明华的声音："芯片藏在密封条里，决赛后买家会联系你......"
"为什么？"他问，声音像砂纸摩擦。
陈东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雨水在他脚边积成小水洼，倒映出他泛红的眼尾："我妹妹在市三院住院。"他扯了扯西装领口，露出锁骨处的创可贴，"赵明华说不照做，就断了她的特效药。"
酒吧里的挂钟敲了十二下。
杨鸿雪看见苏若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林嫣的喷雾慢慢垂下去，李强在沙发上坐首了身子。
他的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这可能是个局，可能是个套，但如果陈东说的是真的......
"留下。"他说，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但你睡沙发，韩立的警棍在你枕头底下。"他转向韩立，后者立刻点头，"你负责盯着他，每小时汇报一次。"
陈东的喉结动了动，把纸箱放在吧台上。
里面除了跌打药，还有盒未拆封的能量棒，和......杨鸿雪瞳孔微缩——是考场安保人员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人他见过，是上周在赵明华办公室外抽烟的保安。
"他昨天值夜班。"陈东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在他咖啡里下了安眠药。"
雨不知何时停了。
杨鸿雪站在窗边，看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银辉洒在吧台上，照出陈东西装内袋露出的半张照片——是个穿病号服的小姑娘，眼睛弯成月牙。
系统提示音还在响，但他突然伸手关掉了脑海里的分析框。
有些事，系统算不出来。
"凌晨两点出发。"他转身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林嫣背上战术包，韩立检查着警棍，李强在手机上调试监控软件，陈东抱着纸箱站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着照片边缘。
杨鸿雪摸了摸后腰的伸缩棍，金属凉意透过衬衫渗进皮肤——这一仗，他们必须赢。
挂钟的指针缓缓走向两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