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握着车钥匙的指节泛着淡青，阳光穿过车窗在他侧脸割出一道锋利的线。
张天暧坐在副驾驶翻着案件资料，王涛在后座抱着笔记本电脑，车载广播里正播送东临大学临时封校的通知，杂音里混着学生们的惊呼声。
"到了。"王涛率先跳下车，指节敲了敲教学楼外墙的瓷砖。
林辰仰头望了眼三楼挂着"教师办公室"木牌的窗户，有身影在纱帘后晃动——是方才方新洲说的语文老师伊彩宣。
他们刚迈上台阶，几个抱着书本的女生从走廊拐角转出来，其中扎马尾的女生突然顿住脚步，课本"啪"地掉在地上："是那个查碎尸案的人！"
"真的是他......"另一个女生攥紧了校牌，眼睛亮得反常，"我室友说他昨天在宿舍楼下蹲了整夜，盯着消防通道的报警器看。"
林辰脚步未顿，黑风衣下摆扫过台阶上的梧桐叶。
张天暧伸手挡住凑过来的手机镜头，压低声音："同学，学校现在封闭调查，麻烦让让。"
女生们的议论声被关在办公室门外。
伊彩宣正低头批改作文，墨绿羊毛衫袖口沾着红墨水渍，听见动静抬头时，镜片后的瞳孔缩了缩——她认出了林辰，上周在警局做笔录时，这个男人曾盯着她的工作证看了三分钟。
"林先生。"伊彩宣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办公室里另外两位老师抬起头，教高数的张老师推了推眼镜："又是为了刘晓静？
那孩子平时多乖啊，上课总坐第一排。"
林辰没接话，拉过旁边的木椅坐下，怀表搁在伊彩宣的教案上。
表盖内侧的照片被阳光镀了层金，是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发梢沾着粉笔灰——像极了大学教室常见的场景。
"刘晓静上学期的语文作业。"林辰指尖点了点伊彩宣手边的作文本，"她写《我的室友》那篇，提到苏雨总在实验室待到深夜，说'她的样本比命还重要'。"
伊彩宣的手指无意识着钢笔帽："那又怎么了？
苏雨确实......"
"苏雨死前三天，在实验室对周明远说'有人动了我的样本'。"林辰打断她，怀表的秒针走动声突然清晰起来，"而刘晓静的实验报告里，同样写着'样本出现异常'。"
张老师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现在的年轻人写实验报告，抄两句前人的话多正常？
小伊带的班，刘晓静可是优秀学生。"
伊彩宣的脸慢慢涨红，她抓起刘晓静的作文本翻到最后一页："您看，她期末考写《光》那篇，我给了满分。
这样的孩子......"
"她在作文里写'光会穿过裂缝'。"林辰突然伸手按住作文本，指腹压在"裂缝"两个字上，"但消防通道的报警器，裂缝刚好在摄像头拍不到的角度——她报警时，说'闻到血腥味从消防通道传来'，可当天风向是北风，消防通道的窗户朝西。"
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麻雀的扑棱声。
伊彩宣的钢笔"当啷"掉在地上，滚到林辰脚边。
他弯腰捡起，笔帽内侧刻着"伊彩宣 2015届优秀教师"——和苏雨日记本里那页被撕掉的赠言，字迹一样圆润。
"您怀疑她？"伊彩宣的声音发颤，"就因为......风向？"
林辰把钢笔轻轻放回她手边，起身时黑风衣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桌上的作文纸。"谢谢配合。"他说，转身时瞥见张老师对着手机打字，屏幕上是"警方误判优秀学生"的聊天框。
走廊里，张天暧抱着手臂等在楼梯口："刚才张老师发朋友圈了，说我们骚扰教职工。"
"随他。"林辰摸出怀表看了眼，"去203教室，王涛说相关学生到齐了。"
203教室的吊扇吱呀转着，六个女生挤在前三排，其中扎双马尾的女生指甲盖泛白——那是苏雨的室友小夏，上周在警局哭到休克。
林辰拉过讲台上的椅子，面对她们坐下："苏雨出事前一周，谁和她一起去过实验室？"
小夏的肩膀抖了抖："我......我去过一次，她让我帮忙拿培养皿。"
"几点？"
"下午三点......"
"刘晓静呢？"林辰突然转向最角落的女生，那是刘晓静的同桌小吴，"她那天说要去图书馆，你陪她了吗？"
小吴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绞着校服下摆："我......我肚子疼，提前回宿舍了。"
林辰的目光像把刀，扫过每个人的脸："苏雨的实验样本是稀有菌株，丢失会触发实验室警报。
但案发当天警报没响——说明是内部人员操作。"他顿了顿，"而能接触到警报密码的，只有周明远的学生。"
教室里响起抽气声。
小夏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掉在课桌上："刘晓静......她上周借过我的校园卡，说要查资料......"
"够了。"林辰起身，把笔记本递给张天暧，"把这些证词整理好，重点标红。"
王涛从后门探进头："林先生，监控室说需要警方陪同才能调录像。"
"天暧，你和王涛去。"林辰摸出怀表合上，表盖内侧的照片闪了闪，"重点查案发前三天，刘晓静在实验室附近的轨迹。"
张天暧捏着笔记本的手指泛白："您就这么确定是她？
就因为几句作文？"
林辰转身走向走廊，风掀起他的衣摆。"等你们找到那段视频——"他的声音混着远处实验室方向传来的玻璃碎裂声，"就知道为什么了。"
张天暧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又低头看了眼笔记本上林辰的笔记：刘晓静右肩有旧伤（来自消防通道报警器的划痕）；实验报告修改时间与苏雨样本丢失时间重合；作文里"裂缝"的位置与报警器盲区完全一致。
王涛扯了扯她的袖子："走吧，再不去监控室要关门了。"
张天暧把笔记本塞进公文包，转身时瞥见楼梯拐角的镜子里，自己的脸色比墙皮还白。
她突然想起方才在办公室，林辰弯腰捡钢笔时，表盖内侧的照片里，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耳后有颗红痣——和苏雨学生证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等等。"她拉住王涛的胳膊，"你说......林先生为什么总看那块表？"
王涛挠了挠头："方队说，那是他妹妹的遗物。
二十年前......"
"嘘。"张天暧突然竖起耳朵。
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方新洲的声音："林辰！
陈默的审讯记录出来了，他说......"
张天暧和王涛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往监控室的脚步。
走廊里的日光灯管忽明忽暗，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柄悬在头顶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