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的风裹着铁锈味灌进领口，林辰的大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快走两步，却被苗芸菲一把拽住袖口。
"林顾问！"她的呼吸还带着跑过来时的急促，睫毛上沾着细碎的冰晶，"我爸说那女生只是背影像，可能看错了。
您不能现在进去——"她指尖发颤，顺着林辰的目光看向后巷深处，路灯在她眼底投下摇晃的光斑，"监控坏了，地形复杂，万一......"
"所以更要趁痕迹没被夜风抹掉。"林辰抽回被攥得发皱的袖口，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苏雨薇失踪那天，后巷监控也坏了。"
苗芸菲的嘴唇抿成一条白线。
她望着林辰往巷口走的背影，突然拔高声音："您明明知道我爸今天状态不好！
他凌晨三点还在急诊楼测血压，护士说高压都飙到180了——"
林辰脚步顿住。
"您总说要抓住每个可能的线索，"她的眼眶又红了，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可您知不知道，我昨晚翻遍了近三年东临大学的失踪档案，苏雨薇的案子根本没立案！
当时的值班民警说她是跟男友私奔了——"
"所以更要查。"林辰转身时围巾扫过她鼻尖，"如果那道红影是凶手故意引我们注意的饵，现在撤，就中了套。"
苗芸菲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突然想起今早给父亲热粥时，老人握着调羹的手在发抖，粥汤溅在青瓷碗沿，像极了三年前苏雨薇寝室墙纸上的褐色水痕——局里老法医说过，那是未完全清理的血迹。
"林顾问！"
后巷口传来沙哑的呼唤。
苗正雄扶着墙站在路灯下，藏青色西装皱巴巴的，领口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他的右手虚虚按着左胸，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芸菲说得对，这巷子我熟。"他朝林辰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珠，"三年前我当治安大队长时，每周都要来巡两次。"
林辰盯着他泛青的唇色，忽然伸手扣住苗正雄的手腕。
脉搏跳得像打桩机，他的指尖在老人腕骨上点了点："硝酸甘油带了吗？"
苗正雄愣了愣，从内袋摸出银色药瓶晃了晃："老毛病，不碍事儿。"他转向林辰，目光突然变得像二十年前审毒贩时那样锋利，"小林，我今天来，是想请你进警队。"
"苗叔——"
"重案一组组长的位置，我给你留了三个月。"苗正雄打断女儿的惊呼，喉结动了动，"我知道你喜欢当顾问，自由。
可昨天孙局说，你拒绝了省厅的专家聘任；前天网安科查到，你往包青山老家汇了五万块——"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当警察的，该把热乎劲儿放在台面上。"
林辰松开手，后退半步。
他望着苗正雄西装内袋鼓起的药瓶轮廓，忽然笑了："苗叔，我要是穿警服，写网文时键盘会硌得慌。"
"您就这么喜欢当编外的？"苗芸菲猛地擦了把脸，眼泪混着睫毛膏在脸上洇开，"上次抓毒贩，您替我挡铁棍时，怎么没想过自由？"
林辰没说话。
他望着后巷深处摇晃的树影，想起包青山被押走时，那个抱着孩子在警车门边跪了半小时的女人。
她的膝盖压在水泥地上，孩子的哭声像根细针，扎得他肋骨生疼。
"芸菲。"苗正雄咳嗽着拉住女儿发抖的手，"小林有他的打算。"他转向林辰，眼底的光暗了暗，"但我还是希望你考虑。
警队需要能把线索连成网的人，而不是......"他扫过后巷，"总在黑夜里摸黑的。"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在林辰脚边。
他弯腰捡起那片叶，叶脉里还凝着半滴未干的水——像血，又像某种颜料。
"张姐，送我回家吧。"他把叶子装进证物袋，转身时大衣扫过苗芸菲肩膀，"后巷我明天白天来，带着痕检科。"
张天暧的车停在巷口时，仪表盘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
她透过后视镜看林辰——他歪在座椅上，围巾滑到锁骨，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像只刚打了架的猫。
"你今天有点过了。"她转动方向盘，"苗叔的邀请，多少人挤破头都够不着。"
"我写网文月入十万。"林辰闭着眼，声音闷在围巾里，"当组长工资才多少？"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张天暧踩下刹车，红灯在她脸上投下暧昧的红，"苗芸菲为这事儿哭了一路。
她昨天还翻出你破的七桩悬案，拿荧光笔标重点，说要给你做入职报告。"
林辰的睫毛颤了颤。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眼底的血丝——微信里躺着苗芸菲凌晨一点发的消息：【林顾问，我爸说您要是嫌组里规矩多，我们可以改。】
车停在老巷口时，露水己经打湿了青石板。
林辰推开车门，又探身进去："等我五分钟。"
他的出租屋有股旧书和咖啡混合的味道。
林辰踮脚够到衣柜顶层的铁盒，金属边缘蹭得他指尖发红。
盒底压着一沓信封，最上面那封还粘着便利店的邮票——是包青山女儿的画，歪歪扭扭的警察叔叔，头顶画了朵太阳。
"给。"他把信封塞进张天暧手里，牛皮纸窸窣作响，"别让她知道是我。"
张天暧捏了捏，厚度约莫三万。
她望着林辰发梢沾着的露水，突然笑了："你啊......"
"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提审那个U盘。"林辰关上车门，转身时裤脚扫过墙角的绿萝。
他望着车尾灯消失在巷口，摸出钥匙开门，键盘声几乎是在关门的瞬间响起。
凌晨三点的电脑屏幕泛着幽蓝，林辰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遮天》最新章节的字数字符像潮水般漫过屏幕，他盯着右下角的字数统计——今天爆更了两万字，网站后台的消息提示疯狂跳动：
【主编：辰大！这章封神！签约合同我发你邮箱了！】
【读者群99+：大大今天吃了十斤键盘吗？】
【程序提示：《遮天》登上字数榜首页，当前排名第1】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又点开另一个文档。"企鹅聊天"的开发方案静静躺在桌面，用户需求分析里夹着张便签：【给包青山女儿做个儿童模式，防诈骗】。
晨光透过纱窗漫进来时，林辰趴在键盘上睡着了。
鼠标旁的马克杯里，冷掉的咖啡结了层薄皮。
第西天下午的敲门声很轻，像片落在门上的叶子。
林辰揉着眼睛开门，看见苗芸菲站在台阶上。
她换了件米白色毛衣，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洗过头。
手里提着个保温桶，盖子上沾着点芝麻。
"我爸说......"她的耳尖红得像要滴血，手指绞着毛衣下摆，"说他熬了莲藕排骨汤，让我请你去家里吃饭。"
林辰望着她脚边的水渍——是从楼道里一路滴过来的，带着点姜的辛辣味。
他伸手接过保温桶，金属壁还带着体温的余温。
"什么时候？"
"今晚六点。"苗芸菲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我爸还说......说要当面跟你道歉，昨天在后巷说话太急了。"
林辰低头掀开保温桶，排骨汤的热气扑在脸上。
他望着浮在汤面上的藕片，忽然笑了："好。"
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话音亮起，暖黄的光漫过苗芸菲发顶。
她望着林辰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父亲今早翻相册时说的话——那是张二十年前的老照片，穿警服的年轻人站在案发现场，背后的警戒线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小林啊，"老人指着照片里的自己，眼角的皱纹里全是温柔，"像极了当年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