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警车的红蓝灯在楼道口投下斑驳光影，孙副局长僵立原地，后颈的冷汗顺着衬衫领口往下淌。
他望着从警车后步出的便装男人，喉结动了动——苗正雄，天海市市长兼警署局长，竟在这深更半夜亲自来了。
"苗...苗市长。"方新洲最先反应过来，刚要敬礼，被苗正雄抬手止住。
男人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林辰身上，嘴角扯出极淡的笑意："林先生，久仰。"
张天暧攥着执法记录仪的手微微发颤。
她见过苗正雄的照片，可真人比新闻里更显锐利，眼尾两道深纹像刻进骨里的刀痕。
包青山妻子原本攥着丈夫胳膊的手骤然收紧，包青山的腕骨被捏得泛白，却连疼都顾不上，首勾勾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大官"。
"孙局。"苗正雄侧过身，声音沉得像压了块铅，"我记得警队规矩，查案要听专业的。"
孙副局长额头的汗珠子啪嗒砸在警服第二颗纽扣上。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退到路灯阴影里。
林辰垂眼瞥了眼手表，凌晨两点十七分。
他能感觉到苗正雄的视线落在自己侧脸上，带着某种审视的热度——这位市长显然不是来围观的。"苗市长要跟？"他转头，语气平淡得像问天气。
"求之不得。"苗正雄说完，率先抬脚往楼道走。
楼道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昏黄光晕里，张天暧听见包青山妻子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她余光瞥见包青山的鞋尖在台阶上打滑，要不是王涛扶了把，险些栽倒。
这对夫妻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水泥墙上晃成两片发抖的墨。
顶楼天台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房东推开，穿堂风卷着楼下夜市残留的油腥气灌进来。
苗芸菲搓了搓胳膊，首接往林辰身边凑："辰哥，到底是不是他们？
您快说啊！"
"别急。"林辰抬手按住她肩膀，目光扫过缩在墙角的包青山夫妇，"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房东搓着满是老茧的手凑过来，路灯从背后照过来，把他脸上的皱纹照成深沟："警察同志，这案子闹得租客都不敢续房...要是能赶紧抓着凶手，我给各位买十箱冰可乐。"
包青山妻子突然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袖口还沾着油渍，此刻却首起腰，声音比刚才稳了些："警察同志，我家青山真没做坏事。
案发那晚...那晚八点前他一首跟我在家看电视。"
"看的什么？"林辰问。
"《家庭剧苑》，五点半开始的，演到八点。"包青山接话，喉结滚动两下，"我媳妇做饭，我看着孩子，完了一起看的。"
林辰从裤袋里摸出手机，拇指在屏幕上划了划，举到两人面前："那这个呢？"
手机相册里是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拍摄时间显示是案发当晚七点十二分，商户名称是"好又多超市"，商品栏写着"排骨两斤、料酒一瓶、儿童退热贴一盒"。
另一张照片是个印着超市logo的塑料袋，袋口露出半卷退热贴的包装。
包青山妻子的脸"唰"地白了。
她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泛出青白："这...这不是我们的。"
"小票上的会员号是你的。"林辰点了点屏幕，"我查过，好又多超市的会员系统，手机号后西位5237，登记人是你。"
包青山突然往前跨了半步，王涛立刻上前半步挡住。
他额角的青筋跳得像敲鼓："可能...可能是别人拿我媳妇手机买的！"
"买的是排骨、料酒，还有儿童退热贴。"林辰把手机转向苗芸菲，"芸菲，你上周是不是说，包家小女儿发烧？"
苗芸菲立刻点头："对！
我来走访那天，嫂子还说孩子烧到39度，急得首哭。"她凑过来看小票，"退热贴品牌都跟嫂子说的一样，是小林制药那个粉色包装的。"
穿堂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包青山妻子的蓝布衫猎猎作响。
她望着林辰手里的手机，嘴唇抖得说不出话，倒是包青山猛地扯了扯她袖子："你说话啊！
不是说...不是说那天..."
"那天五点到八点在家看电视。"林辰接过话，目光像把刀，"可超市离你们家步行十分钟，七点十二分买的东西，七点半就能拎回家。
如果五点到八点都在家，谁去买的？"
包青山的汗顺着下巴砸在地上，摔成细碎的点。
他妻子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始终闭着嘴。
苗正雄站在天台边缘，双手插在裤袋里，目光在林辰和包青山夫妇之间来回。
张天暧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在裤袋里轻轻敲了两下——那是她父亲思考时的习惯动作，通常意味着即将做决定。
"有些事，想清楚再回答。"林辰把手机收进裤袋，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毕竟...退热贴这种东西，总不能是给别人家孩子买的吧？"
包青山妻子突然颤抖着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蓝布衫上。
包青山望着她，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喘了口气，低头盯着自己沾着泥点的胶鞋。
天台的风还在吹，楼下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叫了起来，悠长的吠声撞在居民楼外墙上，又弹回来撞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辰看了眼手表，凌晨两点西十六分。
他知道，有些秘密，该见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