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内瓦伦族军官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苏皓耳膜时，巡逻兵的粒子步枪己经顶在了管道裂缝的边缘。
他能清晰数出那三个士兵皮靴上的泥点——是核心星地表未完全净化的辐射尘，混着某种虫族体液的荧光绿。
"婠婠，义肢频率调至117赫兹。"苏皓的战术目镜在黑暗中亮起淡蓝的数据流，喉间那股血甜突然变得滚烫，"他们的通讯器会扰三秒，足够小李过跃迁门。"
机械义肢在他掌心震动的刹那，婠婠的指尖轻轻掐了下他虎口——这是"明白"的暗号。
她银色的发尾扫过他下颌，带着实验室消毒水的冷香，那是她总在机械关节里藏的薄荷片味道。
小李抱着终端的动作轻得像片羽毛。
这个总把数据盘藏在衬衫第二颗纽扣后的情报员，此刻连呼吸都压成了蜂鸟振翅的频率。
他钻进B7区通风口时，终端屏幕的幽光在管壁上投出个摇晃的影子，像只急于归巢的夜鸟。
"走稳第三块松动的铁板。"苏皓突然低声说。
小李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踩上第二块——他知道，这是提醒同伴避开瓦伦族三天前埋下的微型震感探测器。
汤姆拽着露西跑向反方向时，纳米虫消音膜在金属壁上擦出星点蓝芒。
露西的银色瞳孔缩成细线，发间的纳米虫群突然凝成把微型匕首，又在触及汤姆手腕时散成雾状——那是瓦伦族间谍特有的"安全确认"动作。
汤姆闷哼一声，加快脚步，震荡弹的保险扣在他掌心压出红印。
脚步声更近了，粒子步枪的预热声像毒蛇吐信。
苏皓摸向腰间粒子枪的手指微微发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兴奋——这种在绝境里把所有棋子摆上棋盘的感觉，像极了三年前在地球维修站，用半块报废芯片修好整台引力引擎的瞬间。
"该我们了。"婠婠的机械义肢突然覆盖住他持枪的手，金属关节的温度比他的掌心低了三度，"你咬舌尖的声音，我听见了。"
苏皓一怔，喉间的血腥气顿时淡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女人，月光从裂缝漏进来，在她左脸投下阴影——那里有道淡粉色的疤痕，是三年前虫族突袭矿星时，他用身体护住她留下的。
此刻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精灵古怪的笑意在嘴角若隐若现，像极了他们第一次在星舰残骸里修跃迁引擎时，她举起修好的零件说"看，这是我给你的星星"的模样。
"走。"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机械义肢传导过去，"记得我们在黑礁星地下城里的演练吗？"
婠婠的机械手指在他手背上敲出摩斯密码："三秒后，我制造电磁脉冲。"
粒子步枪的红光己经扫过他们脚边。
苏皓数着心跳，在第三声金属靴跟撞击管壁时，猛地拽着婠婠扑向右侧管道。
机械义肢在管壁擦出刺耳鸣响，与此同时，整段管道的照明系统突然爆成碎片——婠婠的电磁脉冲比约定时间早了0.3秒。
"好样的。"他在她耳边低语，借着爆炸的火光看见三个士兵的身影在黑暗中晃动。
粒子步枪的光束擦着他后颈飞过，灼焦了几缕头发。
婠婠的义肢突然弹出微型钩爪，精准勾住头顶通风管，带着两人荡进上方的维修通道。
下方传来士兵的怒吼："追！他们往地下区去了！"
苏皓拽着婠婠在维修通道里狂奔，战术目镜的定位系统显示，他们正朝着核心星旧城区的地下管网移动。
这里曾是人类最早的殖民区，后来被虫族占领，如今布满废弃的地铁轨道和坍塌的仓库。
"左拐！"婠婠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苏皓几乎是本能地跟着她转向，下一秒，他们刚才的位置就被虫族酸液炮轰出个焦黑的大洞。
"虫族巡逻队。"婠婠的义肢弹出扫描探头，"三队，每队五只刺蛇，带着追踪虫。"她的声音里没有慌乱，只有机械专家特有的冷静，"追踪虫靠信息素定位，我们需要......"
"用你的薄荷片。"苏皓打断她，"它们讨厌薄荷醇。"
婠婠愣了下，随即笑出声。
她从机械关节里取出藏着的薄荷片，碾碎在两人衣襟上。
清凉的气味在黑暗中散开时，苏皓听见刺蛇的嘶鸣明显变了调——那些靠嗅觉捕猎的怪物在隧道口来回打转，触须烦躁地拍打地面。
"走。"他拉着她钻进一条更狭窄的管道，"前面应该有旧地铁的逃生通道。"
地下管网的霉味越来越重，混着铁锈和某种腐肉的腥气。
苏皓的战术目镜突然闪烁红光，显示前方三十米处有能量反应。
他举起粒子枪，示意婠婠停下，自己慢慢凑近。
那是面半掩的金属门，门上刻着奇怪的符号——螺旋状的纹路里嵌着量子代码，和贝拉在实验室咳血时，用血在地板上画的图案几乎一模一样。
门后传来微弱的嗡鸣，像是某种生物器官的跳动。
"艾莎的进化需要活的锚点。"贝拉的话突然在苏皓耳边响起。
他想起冷霜的情报里，核心星学校复课名单上的三百二十七个孩子——那些都是"活的锚点"吗？
"婠婠，能打开这扇门吗？"他转头问。
婠婠的机械义肢己经按在门锁上，扫描探头发出幽蓝的光："这是虫族的生物锁，需要女王的基因片段......或者......"她的手指突然顿住，"或者活人的脑波。"
苏皓摸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知道，虫族的生物锁通常需要目标的情绪波动作为钥匙——恐惧、愤怒、绝望。
而他此刻最强烈的情绪，是对艾莎的恨，对三百二十七个孩子的担忧，对婠婠的......
"我来。"他将手掌按在门锁上，闭上眼睛。
门锁发出轻响的瞬间，婠婠的机械义肢突然收紧，掐得他手腕生疼。
他睁开眼，看见她银色的瞳孔里映着门内的景象——无数透明培养舱悬浮在空中，里面泡着半人半虫的生物，他们的脸......分明是核心星学校的学生。
"苏皓......"婠婠的声音在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声音里有裂痕，"他们在......培育新的虫使。"
苏皓的粒子枪在掌心发烫。
他想起三小时前贝拉说的最后一句话："活的锚点，是女王进化的容器......"
门内的嗡鸣声突然变高，像某种巨兽的苏醒。
苏皓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那是虫族大部队逼近的信号。
他看向婠婠，她的机械义肢己经弹出切割刀，眼睛里的恐惧正在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熟悉的、要把所有问题拆解成零件的专注。
"我们需要数据。"她轻声说，"这里的每一个培养舱，都是艾莎的进化密码。"
苏皓摸出腰间的微型记录仪，打开开关："记录开始。"然后他看向婠婠，露出那个总能让她安心的、带着点狡黠的笑："记得吗？
三年前在矿星，我们用半块芯片修好了引力引擎。
现在......"他指了指门内的培养舱，"我们用这些，炸了艾莎的进化计划。"
婠婠的机械手指在他手背敲出摩斯密码："我陪你。"
门外传来刺蛇的嘶鸣，越来越近。
苏皓深吸一口气，带着婠婠走进门内。
培养舱的冷光在他们身后亮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剑。
而在门的最深处，一个透明的培养舱里，躺着个小女孩——她的校服上还别着核心星小学的校徽，后颈却长出了虫族特有的晶簇。
她的眼睛突然睁开，和艾莎的量子意识产生了共鸣，发出一声只有苏皓能听见的、细若游丝的呼唤："救救我......"
苏皓的战术目镜红光频闪时，婠婠的机械义肢己将他拽进培养舱后方的阴影。
两人紧贴着冷硬的金属舱壁，能清晰听见彼此加速的心跳——婠婠机械胸腔里微型马达的嗡鸣，混着苏皓喉间压抑的喘息，在实验室的寂静里格外清晰。
培养舱的冷光将三百二十七个孩子的脸照得青白，后颈晶簇随呼吸明灭的节奏，与苏皓太阳穴跳动的频率诡异地重合。
婠婠的机械手指在他掌心快速敲击：“记录进度83%。”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尾音却微微发颤——这是她拆解精密仪器时才会有的紧绷，三年前矿星爆炸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说“我们还能修好跃迁引擎”。
“嗒、嗒、嗒——”
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像某种机械钟表的齿轮咬合。
苏皓的瞳孔骤缩——这不是瓦伦族的金属军靴，也不是虫族刺蛇的鳞片摩擦声，是软底胶鞋碾过地面的闷响，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
婠婠的机械义肢突然弹出扫描探头，在空气中划出幽蓝弧光，下一秒她的手指掐住他手腕：“是贝拉。”
苏皓的呼吸几乎凝成线。
三天前在医疗舱，这个虫族生物学家咳着血把半张量子代码塞给他时，左腕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此刻脚步声渐近，他看见实验室门被推开的缝隙里，一道白色身影晃了进来——贝拉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暗褐色血渍，发梢黏成几缕，正扶着最近的培养舱喘气。
“小安妮......”她的指尖抚过舱体玻璃，白雾在掌心晕开。
舱里的小女孩正是苏皓在门外看到的那个，校徽在冷光下泛着蓝，后颈晶簇随着贝拉的触碰亮起微光。
贝拉的喉结动了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他们说这是进化，是虫群的未来......”她突然抓起操作台上的注射器，里面装着荧绿色液体，“可你才七岁，连量子理论课都没上过......”
苏皓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婠婠的机械义肢弹出分析探头，扫过液体后震动着传来信息：“量子纠缠阻断剂，浓度是实验室版本的三倍。”他的舌尖抵着后槽牙——这意味着贝拉不仅在记录数据，还在试图逆转实验。
三天前她塞给他的代码，此刻在战术目镜里浮成数据流，与培养舱上的量子纹路完美契合。
“婠婠，”他的声音压得比虫鸣还轻，“她需要帮手。”婠婠的机械手指在他手背上敲出摩斯密码：“危险，可能有监控。”但苏皓己经猫腰钻出阴影，粒子枪垂在身侧——贝拉转身的刹那，注射器的针尖几乎戳进他咽喉。
“是你。”她的瞳孔骤缩，又迅速松开手，“人类的舰队指挥官。”她的声音里没有惊讶，只有疲惫的释然，“你终于来了。”
苏皓举起双手：“我要艾莎的进化秘密，你需要助力。”
贝拉的目光扫过他身后——婠婠的银色发尾在阴影里一闪，机械义肢正举着微型录音器。
她扯出个苦涩的笑：“你们比我想象的更胆大。”转身按下培养舱的暂停键，“艾莎的量子意识需要活锚点维持稳定，每进化一次，就需要......”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苏皓的后颈泛起寒意，像有无数根冰针在扎——那是量子意识特有的压迫感，三年前虫族突袭矿星时，他在女王投影下也感受过。
婠婠的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在强行启动电磁屏障。
苏皓猛地拽住贝拉的手腕，将她拖向阴影，粒子枪己经上膛。
门被撞开的瞬间，阴影里浮现出一道身影。
皮肤泛着半透明的晶蓝色，长发间缠绕着发光的神经束，每根都连接着墙上的培养舱。
艾莎的目光扫过实验室，最后停在苏皓三人藏身的角落。
她的嘴角勾起冷笑，神经束突然绷首，像无数根带倒刺的钢针刺向他们。
“有意思，”她的声音像冰锥刮过金属，“活锚点里居然藏着老鼠。”
苏皓的粒子枪扣动扳机的刹那，实验室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他听见婠婠的机械义肢弹出激光刀的嗡鸣，贝拉在他耳边急促低语：“神经束尖端有阻断剂......”而艾莎的笑声穿透黑暗，混着培养舱重启的蜂鸣，在每个人的太阳穴里炸响。
柜体被刺穿的吱呀声中，苏皓摸到那根刺进来的神经束——尖端渗出的荧绿色液体，和贝拉注射器里的阻断剂，颜色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