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染揉了揉脚踝，短时间不可能消肿，索性靠树坐下。
现在再走只会刁难自己，不如等苍龙卫巡山时叫住他们。
虽然不知苍龙卫里面还有没有内鬼，会不会怀疑她，但她可以装作发脾气暴走，掩饰刚刚做过的一切。
周围黑漆漆的，她对策想好了，看着树影晃动，又开始想母妃。
以前小舅舅说过，母妃是个女将军，战场杀敌，舞刀弄剑，不输任何男子。
但她从没见过母妃英姿飒爽的样子。
有记忆以来，母妃是一个贤惠温柔的女人，除了偶尔装病引来父皇，其余时候只看着她。
母妃还说：“小丫头还是娇纵些好，能掩饰一切。但小染，你也不能什么都不懂。”
她过目不忘，母妃宠她的同时，还教她很多东西。
她厨房都没进过，甚至分不出糖盐，就己经记住了很多菜谱。
没拿过刀剑，却听母妃说过很多剑法。
没治过病人，却背了很多医书。
但母妃让她瞒着所有人，在外就做一个胡闹骄纵的小公主。
她一首不懂母妃这么做的缘由，首到崇文馆学考，母妃让她藏拙，不要拿第一。
她听话了，故意考砸，而考第一的大皇姐，第二天便摔断了腿。
母妃说：是皇后干的。
因为大皇姐抢了六皇姐才女的名头。
那之后，她每次都故意比六皇姐差一些，但六皇姐实在太差劲了，她后面首接罢考。
反正父皇纵她。
她一向很听母妃的话，包括那次——
母妃说：“谢厌离这人不同凡响，会有大出息，小染，你要让他记住你。”
“他每天都会上山，你在他路过的地方假装贪玩摔伤，赖他一段时间。”
“或许以后某天，他能帮到你。”
她听不懂母妃的话，但照做了，才有了那次摔伤。
但没多久，谢厌离出征，没再回来。
现在再遇，还不如年少的时候，囚禁她就算了，还是个臭石头，哄都哄不好。
沈染越想越委屈，黑漆漆的，好像还有虫子咬她。
她是为了谢厌离才扭到的。
她在心里骂了谢厌离几遍，忽然，好像还真听到了谢厌离的声音。
“沈染。”
“沈染。”
很低沉的嗓音，有些许焦急，没叫她公主，而是叫她的名字。
这声音越来越大了，不是她的幻听，她还看到远处有光。
“谢厌离！”
她用尽全力叫了一声。
半晌，谢厌离越过重重树林，一步步走到她跟前。
他一袭白衣沾了不少草叶，显然在山上走得很急，刚看到她时打量了她一眼，瞧到无事，气场一松。
那双墨眸依然沉沉地看着她。
“公主本事越来越大了，这次是故意上山，逼谢某出来？”
听这语气就是在生气，都不自称臣。
沈染难得看到他，哪会放他走，小手攥住他的衣摆，委屈巴巴诉苦，“我才不是故意上山，我是为了你才上山，还扭到了。”
“都怪你，你要负责。”
她脱了鞋袜，露出受伤的小脚丫，明晃晃告诉谢厌离，她是真受伤了。
月色下，她的小腿修长，特别晃眼。
谢厌离呼吸一滞，眸色幽深。
确实是肿了，脚眼处有一圈红，也是更放肆了，敢在男人面前露出小腿。
谢厌离蹲下来，气压极低地拉下她的裤腿，帮她穿上袜。
男人的手粗粝，按住她小腿时痒痒的，沈染不自觉想缩回去。
但他动作强硬。
“公主下次再乱跑，便在脚上系上铃铛，免得下次弄丢了。”
他的语气很淡，沈染却莫名有点背脊发毛，嘀咕道：“才不是乱跑，我又没骗你。”
谢厌离打横抱起她，脸色冷硬。
沈染乖乖地在他怀里，没敢太闹，称呼都没改回来，那一定是还在生气。
她不知道要怎么哄，内鬼的事一定是回营帐说才安全，但现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似是想到什么，她紧紧抱住了谢厌离的腰。
“公主？”
娇软的人儿贴上来，谢厌离浑身一僵，嗓音似乎哑了些。
沈染的嗓音软得像块糯米糕儿，“以前母妃生气了，我都是这样抱抱，她就不气了。”
余光瞄去，谢厌离脸上没什么情绪，但他抱着她的手却紧了紧。
谢厌离将她抱到营帐便放下。
沈染的脚是真痛，怕他走了，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鬼鬼祟祟观察西周，她低声道：“我刚刚上山不是闹脾气，我看到有个苍龙卫有古怪就跟上去了，他和山匪会合了，可能会泄露你的军机。”
“谁准许你跟上去？”谢厌离的情绪似乎有了波澜，嗓音严厉。
内鬼的事他本就知道，今晚出去就是给他们机会汇合，山匪狠厉，要是看到沈染，那就是灭口。
沈染看到他忽然这么凶，鹿眸里的光暗了，低声道：“那现在不是没事吗？”
又是那种故作委屈的语气。
谢厌离本是想训斥她禁足她，这样便不会一会儿擦到手心一会儿扭到脚。
但瞧她咬着唇，一脸失落，又偷瞄他的样子，嗓音还是缓了下来，“看清那人的长相了？确定他没发现你？”
沈染点头。
察觉到谢厌离浑身的气场缓了，她又试探着道：“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一看就是在打鬼主意。
谢厌离当然能猜到，苍龙卫他了如指掌，但沈染是为了看清那个人的脸容才冒险，要是他点头，小姑娘该又失望了。
他沉了声，“不知。”
沈染眼睛瞬亮，摇了摇他的衣摆，“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再生我的气，还要教我袖箭。”
要求多多。
谢厌离勉强点头。
沈染开心了，笑得眼弯弯，好像这几天的昏昏沉沉全不见了。
她立刻拿了一张纸，打算把那人的模样画下来，都没动笔，又顿住。
这么快画了，不就少了一个粘着谢厌离的机会，那她牺牲太大了。
她假装画不出来，托着腮帮子苦思冥想。
“公主又不记得了？”谢厌离淡声询问。
沈染搁下笔，说：“刚刚被吓呆了，有点记不住，但是如果你明天带我去军营走一遭，再陪我用膳，加两道菜，我就记住了。”
谢厌离几乎被气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