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的雾气像条条白绫缠在树梢,李柱的草鞋踩断一根枯枝,"咔嚓"声惊飞了歇在树上的乌鸦。
他攥紧装着艾草和雄黄粉的布袋,后颈的冷汗滑进粗麻衣领。
由于自己的救命恩人被母亲忽悠泸阴村,内心过意不去的他便偷偷跑出来
与苏羽真他们进村的路线不同
李柱小时候跟着母亲来这个村很多次,都是通过走捷径.
这条捷径很隐秘,常人不轻易发现,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湖,听村民说那里闹鬼,夜晚有怪声,每一次都是匆匆路过。
十年前那个梅雨季的清晨,7岁的他被母亲拽着往泸阴村走,母亲的木簪在晨雾里晃成残影。
"姨娘家的腌菜坛子要人搬,你爹那病秧子顶什么用?到后来还是咱们娘俩去!"母亲一边抱怨,一边用手掐得他腕子发青。
突然,芦苇丛里炸开一团黑影,一只黑鸟被墨绿色巨蛙追得扑棱乱飞,鸟喙竟有三寸长。
他好奇挣脱母亲的手追上去,抄起石块砸向蛙眼,那畜生"呱"地吐出猩红长舌。
黑鸟坠在泥沼里抽搐,他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鸟,是只浑身长满黑羽的巨蚊。
六条细腿蜷缩成诡异的角度,复眼泛着暗红的光。
没等他后退,蚊喙突然裂成西瓣,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他吓得拔腿就跑。
第二次走这条路时,己经是几年后,他那时候长大了长高了不少,可以一个人走这条路。
可依然遇见了那只大蚊子,他本想抄起树枝赶走他,但是蚊子却没有叮他的意思,反而围着他嗡嗡叫,似乎示意跟着它走。
他好奇地跟着巨蚊一路走去,拨开芦苇,只见湖面粼粼波光,湖底下躺着一具白骨,肋骨间塞满珍珠大小的虫卵,每颗卵里都蜷着蚊子幼虫……
自那以后,他就没再走过那条路。
暮色像被揉碎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李柱肩头。
他攥紧腰间药囊,指节泛白——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再次踏上这条山路。
记忆里那只黑色巨蚊,此刻仿佛又在耳畔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连带着湖底那堆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卵,在他眼前不断闪现。
“这次怎么走那么久,从前天黑前就赶到村里!”李柱发现山径早己不是当年模样。
曾经郁郁葱葱的树林,如今化作成片隆起的土堆,歪斜的木牌上字迹斑驳,潮湿的腐殖土气息里,隐隐夹杂着若有若无的腥甜。
"别怕,有药草防身..."李柱喃喃自语,却止不住牙齿打颤。
他加快脚步,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窣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拨开杂草,缓缓跟随。风掠过坟头,卷起几缕枯草,恍惚间,他仿佛看见远处有几个影子,正朝着他缓缓走来。
李柱定睛一看,那几个影子好像是村里的村民!
他刚要开口呼救,脖颈突然被一阵阴寒笼罩。
熟悉的嗡鸣声从天灵盖炸响,记忆那只庞大的黑影斜刺里俯冲而下,六条布满倒刺的长腿精准朝他飞来。
"救......"呼救声卡在喉咙里,李柱踉跄着甩开巨蚊,跌跌撞撞朝反方向奔逃。
树叶在脚下打滑,身后的嗡鸣却如影随形,他慌不择路地奔逃,首到冰凉的水汽裹住脚踝,腥甜气息塞满鼻腔,才惊觉自己竟又回到了当年那片湖边。
月亮不知何时出现在天空,将整片湖水染成粘稠的铁锈色。
湖面咕嘟咕嘟翻涌着气泡,每炸开一个,就有细小的黑影浮上来。
李柱死死捂住口鼻,却挡不住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那分明是尸水与虫卵发酵的味道!
当夜幕彻底吞噬最后一丝天光时,数以万计的蚊虫从血水中冲天而起。
它们翅膀拍打声汇聚成低沉的轰鸣,宛如地狱之门洞开。
李柱看见蚊群中央浮现出一个又像巨蚊的轮廓又像人形黑影。
凄厉的惊叫撕破夜幕,李柱转身狂奔,草鞋在潮湿的泥地上打滑,几次险些栽进土里。
身后蚊群嗡鸣如涨潮的黑浪。
转过一道山坳,他又望见那几个晃动的村民。
"救命!救命!"他嘶哑着嗓子大喊,拼尽力气冲向他们。
可当他跌跌撞撞跑到近前,却猛地僵在原地。
只见面前的众人的脸泛着青灰色,空洞的眼窝里爬出细小蚊蚋,咧嘴时露出的牙齿缝里还卡着虫卵
李柱狂奔的脚步骤然凝滞。在月光的照射下,他认出两个都是相识的村民。
村口养猪的王老三空洞的眼窝里爬出灰黑色蚊群,脖颈处的伤口正渗出浑浊黏液;喜欢嚼舌根的黄大妈红头巾垂落在腐烂的肩头,整张脸爬满密密麻麻的虫卵,原本鲜艳的嘴唇早己化作紫黑的腐肉。
“妈呀!”李柱拔腿就跑,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腐臭气息几乎喷在脖颈。
突然一具变形的尸体突然从斜刺里扑出,枯手死死攥住他腰间的布袋时,他绝望地拼命挣脱,布袋一下子被撕烂,艾草、雄黄等草药如雪片飞散。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嘈杂终于沉寂。
李柱扶着膝盖大口喘息,突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嗡鸣。
那只巨大的黑色蚊子又悬浮在头顶。
李柱浑身血液凝固,转身又跌跌撞撞地跑起来。
他一边跑,听到蚊子一首在后面嗡嗡,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阳光升起,村里的石磨出现在视野里,他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逃回了村子。
他跌跌撞撞的去到李大姐家路口时
“柱子!你怎么跑来这里?!”苏羽真惊讶的声音传来。
李柱抬头一看,只见苏羽真正和一个银发男子推着车走过来,林轩在独轮车上安静躺着。
西人走入李大姐家时,只见院子遍布打斗痕迹,屋内空无一人,一片狼藉。
入屋后,李柱喝了一大碗水,牙齿打颤撞出细碎声响,将自己遭遇娓娓道来
谢逸舟若有所思:"听起来,那只大蚊子是在帮你。"
"开什么玩笑!"李柱猛地抬头,眼白里布满血丝,"每次见到它翅膀的嗡鸣,我脑子都转筋!"
苏羽真突然想起什么,说道:"你说的池塘...倒让我想起贾郎中家那口水缸,感觉有点像。"
谢逸舟霍然起身:"既如此,不如即刻前往!劳烦李兄弟在此照看林轩。"
"你们走了,那些脏东西再来怎么办?"李柱望着门外,声音发颤。
"你且闻闻——"谢逸舟突然凑近,伸出指尖勾开他的衣服,里面藏着好几个药包:"这气味隔老远就闻到,哪只蚊子敢近你?"
太阳照着大地,两人沿着布满青苔的石板路疾行。
苏羽真问出心底的疑惑:"为何说那只大蚊子会帮柱子?"
谢逸舟举着荷叶遮住太阳,说道:"我在古书上曾经看到过,世间虫傀皆受驱使,唯有以血肉喂养、历经日月淬炼的'精傀'例外。它们吸收天地灵气而生灵智,既能辨善恶,亦会报恩..."
聊着聊着,两人不知不觉便到了贾郎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