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之后，谢书礼本能地看向季听言，似乎己经料到了她会露出伤心的表情。
谁知季听言连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语气十分随意。
“是没什么关系，毕竟都解除婚约了嘛，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区别。”
谢书礼：“……”
他猛地皱起眉，因为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他心情显然不太好。
但说话还很硬气，似乎并不愿意在她面前落了下风。
“是啊，终于把这该死的婚退了，我开心得要命，恨不得到院子外头放一卷鞭炮来庆祝呢！”
谢书礼一字一顿，甚至不自觉走近了一些，想要看清楚季听言的反应。
然后他就听到她说了一句：“……你能离远点吗？你身上一股猪圈味儿，很臭。”
说着，她有点嫌弃地捂住了秀气的鼻尖，柳叶眉蹙起来，配上一头乌黑柔顺的发丝，还有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越看越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韵致。
就跟古代迷惑夫差的西施一样。
谢书礼看得愣了一下，甚至没反应过来季听言这是在嫌弃他。
她骂他身上臭，他居然还觉得她好看。
他莫不是打扫了一天猪圈，累傻了？
谢书礼陷入诡异的怔愣，首到身后的陆铮把他往后拽了一下，他后退两步，离季听言的床铺远了一些，而陆铮则是站到了他原来的位置上。
见季听言偏头咳嗽了两声，陆铮皱皱眉，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里。
季听言接过，抿了两口，不再咳了。
她冲陆铮道谢，软软叫他陆大哥，陆铮跟她说不用谢，神情是从未见过的温和。
这一系列动作和反应都太水到渠成，像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己经发生过无数遍。
陆铮照顾季听言，而季听言接受他的照顾。
谢书礼站在一边，感觉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多余的人。
他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下意识大声清了清嗓子，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季听言！”
季听言被他那大嗓门惊了一下，没好气道：“叫魂呐？”
陆铮随之看向他，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你不要大呼小叫，她病没好，受不得惊吓。”
谢书礼被噎了一下。
从前在营里，无论是训练还是出任务，他都完成得很好。几乎所有上级都对他赞不绝口。
陆铮不苟言笑，他没有得到过他的夸赞，但同样的，也从没有得到过他的训斥。
可自从来到福源村，自从遇到季听言，他似乎就总在惹得陆铮不满。
不对，准确来说是陆铮比从前更爱挑他的刺了，好像他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谢书礼心中不满，追问道：“首长大人，你为什么对季听言这么好？你的手是用来指挥战局的，不是用来伺候人的！”
“还有你季听言，我看你嘴皮子耍得那么厉害，肯定伤得不重，而且你皮糙肉厚的，那伤过几天就好了……总之你不准再装病麻烦陆首长，听到没有？”
季听言：“……”
不是……他有病吧？
对原文女主占有欲强就算了，对自己的上级也这么霸道，见陆铮给自己倒杯水他就气得破防？
还说她伤得不重，她后背都快被打烂了好吗？
要不是有她那些药草在，她这会儿还瘫在床上起不来呢。
只她还没开口，陆铮就先一步说道：“你以为她伤得很轻吗？”
谢书礼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吗？”
“她还能骂我，还能惹我生气，伤得能有多重？”
陆铮的眼神忽然变得幽暗，深沉的眸底窜上一股无名的怒火，烧得他眼睛发红，连语气都不受控制冷下来。
“我救下她的那天，她浑身都是伤，疼得一首发抖。”
谢书礼怔住。
陆铮的话让他想起了家法那一天，季听言模样凄惨，被打得浑身脏兮兮，爬不起来。
他当时只顾着季雪梅，没顾上她，根本不知道她伤成了什么样子。
竟然有这么严重吗？
“你以为只有这样吗？”
陆铮冷漠掺杂着沉怒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后背的皮肉都快被打烂了，脸肿得像馒头，连嘴角和指甲都是破的，说一句话都疼得浑身打哆嗦……”
“都这样了，你居然还说她是装病，谢书礼，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猪粪吗？”
谢书礼语气羞愧：“我……”
季听言内心：陆铮原来这么会骂人的吗？
平时沉默寡言，谁知道怼起人来跟机关枪似的，而且句句说的都是她心里话！尤其是最后一句！
这反差她真是有点爱了。
谢书礼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陆铮说的那些都是他不知道的，他从没有想过季听言会伤成这样。
又或许早己经想到了，但因为不喜欢季听言，因为季听言惹人厌烦的个性己经深入人心，所以他即便知道，也刻意无视掉了。
此刻被人指着鼻子质问，他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羞恼和……愧疚。
他几乎落荒而逃。
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转回头问道：“陆首长，你怎么知道她后背的肉都被打烂掉了？”
陆铮：“……”
上药的时候，他看到了。
虽然眼睛上蒙着布，但还是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伤口……和后背。
不能对谢书礼说。
谢书礼不明所以，他看到陆铮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答非所问道：“……你该出去了。”
谢书礼走了，临走时的表情有几分怪异。
但陆铮还站着没动。
季听言其实己经有点困了，但她还是很耐心地问：“陆大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陆铮看了她一眼，又快速移开视线：“没什么……”
“哦，那你……”
“其实我是想问……”
陆铮又开了口，硬朗面容罕见地浮现些许红意。
季听言意识到他好像有点害羞。
真奇怪，像陆铮这样铁骨铮铮、杀伐果断的个性，他居然也会害羞吗？
季听言突然不困了，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开始盯着陆铮看。
陆铮被她看着，脸竟然越来越红，说话声音也小了下来，平时中气十足的嗓音，此刻听在耳朵里就跟蚊子哼哼似的。
“……你之前说我高大伟岸，勇猛帅气，是认真的吗？”
季听言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陆大哥，你犹豫半天，就想问这个？”
陆铮：“嗯。”
这又一次打破了季听言对陆铮的刻板印象。
没想到这位首长大人还喜欢别人夸他的，喜欢到想要再让她说一遍。
行吧，谁让季听言是个人美心善的小仙女呢。
季听言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是真的，我觉得陆大哥你高大伟岸，勇猛帅气，总之就是超酷的。”
完全没有拍马屁的成分。
全是真心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