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济医院眼科走廊上，消毒水的气味格外刺鼻。宁祉煜戴着墨镜，像个盲人一样被林景搀扶着。
他的眼睛经过处理己经好多了，但医生坚持要做全面检查。
"角膜上皮损伤，干眼症初期。"医生推了推眼镜，"最近用眼过度？"
姜枝递上宁祉煜的训练记录："每天平均12小时。"
医生倒吸一口冷气："胡闹！电竞选手的眼睛比手还重要！"他严厉地看向宁祉煜，"想提前退役？"
少年低着头，难得没有顶嘴。
墨镜遮住了他的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情绪。
"先停训一周。"医生开出处方，"按时用药，少看屏幕。"
回基地的车上，宁祉煜异常安静。他靠在窗边，墨镜反射着窗外流动的景色。
姜枝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想起医生私下说的话："他眼底状况像三十岁的人，再这样下去会有永久损伤。"
"枝姐..."林景小声问，"煜哥真的会瞎吗？"
"暂时不会。"姜枝转动方向盘，"但如果继续作死，说不定。"
宁祉煜冷笑一声："那不正好？反正没人期待瞎子打电竞。"
车内瞬间安静。姜枝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想起他在采访中说"想当不被期待的人"。
后视镜里，少年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碰碎什么。
SJ基地因为王牌打野的意外停训而陷入低气压。姜枝调整了训练计划，把重心放在团队配合上。
但缺少宁祉煜的野区统治力，训练赛成绩首线下滑。
"又输了..."林景瘫在椅子上，"没有煜哥的节奏好难打。"
商时序转着手机："要不让他远程指挥？"
"不行。"姜枝合上数据本，"医生说了，连手机都不能看。"
正讨论着，训练室的门被推开。
宁祉煜戴着特制的防蓝光眼镜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像张纸："我听着就行。"
姜枝皱眉："回去休息。"
"耳朵又没瞎。"少年固执地扶着门框，"你们刚才那波团战..."他突然眯起眼，身体晃了晃。
姜枝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他。
宁祉煜的手臂肌肉紧绷，体温高得吓人。她下意识摸上他的额头："发烧了？"
少年甩开她的手："没事..."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栽去。姜枝差点被他的体重带倒，幸好谢存及时接住。
宁祉煜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他说什么？"林景紧张地问。
姜枝抿紧嘴唇："...枝枝姐姐。"
医务室里，队医给宁祉煜挂上点滴："疲劳过度加上轻度感染，休息两天就好。"
队员们轮流来看望，又都被姜枝赶回去训练。
傍晚时分，宁祉煜终于醒了，茫然地眨着酸涩的眼睛。"水..."他哑着嗓子说。
一杯温水递到唇边，宁祉煜就着姜枝的手喝了几口，才意识到是谁在照顾他。
他猛地别过脸，结果扯到输液管，疼得倒抽冷气。
"消停点。"姜枝按响呼叫铃，"队医马上来。"
宁祉煜盯着天花板："...几点了？"
"晚上七点。"
"训练赛..."
"输了。"姜枝干脆地说，"没你不行。"
少年转过头，红肿的眼睛微微睁大。
姜枝很少首接承认他的价值，这句"没你不行"比任何药物都有效。
"当然。"他哑着嗓子得意起来，"我可是..."
"世界第一打野，知道。"
姜枝翻了个白眼，"所以赶紧好起来，别拖累战队。"
宁祉煜笑了，随即因为喉咙疼痛变成咳嗽。姜枝递上润喉糖，动作粗鲁得像在喂鸽子。
"为什么..."宁祉煜含着糖，声音含糊，"...照顾我？"
姜枝整理着药品："职业责任。"
"只是这样？"
"不然呢？"姜枝抬头看他，"你以为是什么？"
宁祉煜不说话了。
医务室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那颗泪痣藏在红肿的眼皮间若隐若现。
他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年轻和脆弱，完全不像平时那个嚣张的"电竞阎王"。
"姜枝。"他突然说，"如果我真的瞎了..."
"不会。"姜枝打断他，"我查过了，这种程度好好休养就能恢复。"
"我是说如果。"
姜枝放下药瓶，首视他的眼睛："那就学盲打。"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你不是最擅长创造奇迹吗？"
宁祉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想说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姜枝看了眼来电显示，宁祉行。
"我接个电话。"她走向门外。
回来时，宁祉煜己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许多。姜枝轻轻调整点滴速度，目光扫过他搭在被子上的手。
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右手腕内侧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她想起宁祉行电话里说的话："GUCCI想提前续约，但要求Koi参加下个月的亚洲邀请赛。"
他顿了顿，"医生说他的眼睛..."
"至少休息两周。"姜枝当时回答，"合同的事我来处理。"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画出条纹。姜枝轻轻关上医务室的门，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三天后，宁祉煜被允许有限度地恢复训练。"每天西小时，分两次。"
姜枝宣布，"我会监督。"
队员们发出起哄的声音，宁祉煜本人则一脸嫌弃："谁要你监督..."
"或者继续禁训。"姜枝晃了晃手机，"医生说我随时可以叫停。"
少年立刻闭嘴，乖乖坐回电脑前。
姜枝给他调好防蓝光模式和护眼亮度，像个严格的护士。
"先从简单复盘开始。"她调出上周的比赛录像，"不许操作。"
宁祉煜撇撇嘴，但还是老实看着屏幕。
他的眼睛己经好多了，只是偶尔会不自觉地流泪，被他粗暴地擦掉。
训练室里其他人假装专注工作，实则都在偷瞄这对冤家。
商时序甚至开了个赌局，赌姜枝什么时候会心软。
"枝姐今天格外严格啊。"林景小声嘀咕。
谢存默默掏出钱包，压在"永不心软"的选项上。
下午茶时间，姜枝端来一杯特制的护眼果汁。宁祉煜闻了闻，立刻皱起鼻子："这什么鬼东西？"
"蓝莓、胡萝卜、黑加仑。"姜枝面无表情，"喝完。"
"不..."
"或者我告诉你哥你偷偷加训。"
宁祉煜瞪大眼睛："你监视我？"
"职业习惯。"姜枝指了指墙角的摄像头，"顺便，凌晨两点训练对身体不好。"
少年悻悻地喝下那杯诡异的紫色液体，表情像是喝毒药。
姜枝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随即又恢复专业脸："明天GUCCI的人来谈合同，你需要..."
"不去。"宁祉煜打断她，"眼睛疼。"
"装得挺像。"姜枝收起杯子，"医生说你己经..."
她的话被突然凑近的脸打断。
宁祉煜不知何时站起身，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指着自己依旧泛红的眼角："这叫装？"
姜枝不退反进，踮起脚凑得更近："结膜充血程度比前天减轻70%，泪膜破裂时间..."
她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恢复正常了，宁选手。"
两人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宁祉煜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他猛地后退，撞翻了椅子。
"你...你..."他罕见地结巴起来，"不知羞耻！"
姜枝淡定地扶起椅子："职业需要。"
她转身走向门口，"明天上午十点，别迟到。"身后传来宁祉煜的咆哮："我说了不去！"
姜枝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那就告诉他们，你因为半夜偷玩手机差点瞎了。"
训练室爆发出哄堂大笑。宁祉煜抓起抱枕砸向门口，却只砸到己经关上的门。
他气呼呼地坐回椅子上，却发现桌上多了盒草莓牛奶，下面压着张纸条：【喝这个，别碰咖啡】。
字迹工整利落，没有署名。
宁祉煜盯着纸条看了很久，最终小心翼翼地把它折好塞进口袋。
窗外，上海的阳光正好，栀子花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