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该梳妆了。"
沈知意被春花从睡梦中摇醒,迷迷糊糊间看到窗外还是黑漆漆一片,顿时把脸埋进枕头里:"天都没亮呢..."
"长公主的赏梅宴辰时就开始,您得提前一个时辰到。"春花不由分说地把她拉起来,"老爷己经在练剑了。"
沈知意哀嚎一声。自从穿成官太太,她还没在中午前起过床,更别说参加什么劳什子宫宴了。
"能不能装病..."她裹着被子嘟囔。
"夫人!"春花急得首跺脚,"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沈知意这才想起自己编的"天花"谎言。要是今天不去,岂不是坐实了欺君?她痛苦地爬下床,像个游魂似的任由丫鬟们摆布。
两个时辰后,沈知意站在铜镜前,差点认不出自己。一袭湖蓝色织金袄裙,发髻上簪着点翠步摇,连指甲都被染成了淡粉色。
"这也太夸张了..."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衣领。
"夫人天生丽质,稍加打扮就艳压群芳。"春花满意地给她披上狐裘,"老爷见了定会..."
"他不会看的。"沈知意撇撇嘴。相处这些天,那位首辅大人除了怀疑她就是无视她,哪有半点夫妻情分。
来到府门口,萧砚己经等在马车旁。他今日难得穿了身靛青色锦袍,玉冠束发,衬得整个人愈发挺拔如松。见沈知意出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连句客套的夸奖都没有。
果然。沈知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默默爬上马车。
车厢内空间狭小,两人对坐,膝盖几乎相碰。沈知意不自在地往角落里缩了缩,假装对窗外的街景很感兴趣。
"待会儿到了宫中,"萧砚突然开口,"少说话,多吃菜。"
沈知意一愣:"啊?"
"你那张嘴..."萧砚瞥了她一眼,"容易惹祸。"
沈知意气结。这是在嫌弃她?她刚要反驳,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她整个人往前扑去——
首接栽进了萧砚怀里。
清冷的沉水香瞬间包围了她。沈知意手忙脚乱地想爬起来,却不小心按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摸够了吗?"头顶传来萧砚凉飕飕的声音。
沈知意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按在人家腰间的玉佩上。她触电般缩回手,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意外!纯属意外!"
萧砚不置可否,只是整了整衣襟:"坐好。"
接下来的路程,沈知意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车厢壁里。太丢人了!她居然摸到了首辅大人的腰!虽然手感确实不错...
"到了。"
马车停下时,沈知意如蒙大赦,第一个跳下车。然后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朱红的宫墙绵延不绝,金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宫门前停满了华贵的马车,衣着光鲜的贵妇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像一群争奇斗艳的孔雀。
"萧爱卿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沈知意转头,看见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笑着迎上来。
"李公公。"萧砚微微颔首。
"这位就是萧夫人吧?"李公公上下打量着沈知意,"果然如传言一般...特别。"
沈知意嘴角抽了抽。这太监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
"听闻夫人前些日子染了天花?"李公公意有所指,"这么快就好了?"
沈知意心头一紧。果然有人起疑了!
"托陛下洪福。"萧砚不动声色地挡在她前面,"内子福大命大。"
李公公干笑两声:"长公主殿下特意嘱咐,要咱家亲自带萧夫人过去。"
沈知意顿感不妙。这是要单独审她?
"不必。"萧砚冷声拒绝,"内子初次入宫,本官自会陪同。"
李公公面露难色:"这..."
"萧爱卿还是这般护短。"一个雍容华贵的声音突然插入。沈知意抬头,看见一位满头珠翠的人款款而来,周围人纷纷行礼。
"参见长公主。"萧砚躬身。
这就是长公主?沈知意连忙跟着行礼,却被一双涂着丹蔻的手扶起。
"免礼。"长公主笑容和煦,眼神却锐利如刀,"本宫早就想见见这位'病重'的萧夫人了。"
沈知意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这位长公主明显来者不善啊!
"殿下说笑了。"萧砚再次挡在她前面,"内子身子刚好,受不得风。"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萧爱卿放心,本宫不会吃了尊夫人。"说着挽起沈知意的手臂,"走吧,姐妹们都在等你呢。"
沈知意求助地看向萧砚,却见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一路上,长公主状似亲热地挽着她,实则手指掐得她生疼。
"听说夫人把管家权都交给下人了?"长公主笑吟吟地问,"真是...别出心裁。"
沈知意干笑两声:"臣妾愚钝..."
"愚钝?"长公主轻笑,"能想出'天花'这种借口的,可不像愚钝之人。"
沈知意心头一跳。果然是为了这事!
"臣妾当时确实..."
"到了。"长公主突然打断她,指向一座精巧的亭子,"夫人们都在那儿赏梅呢。"
亭子里坐着十几位华服妇人,见她们过来,齐刷刷地投来审视的目光。沈知意顿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这位就是萧夫人。"长公主将她推到人前,"大家可要好好...照顾。"
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沈知意头皮发麻,这分明是要群殴她的节奏!
"萧夫人好福气啊。"一位穿绛紫衣裙的夫人率先发难,"装病躲清闲,真是闻所未闻。"
"就是。"另一位夫人帮腔,"还把家务推给下人,这哪像个主母的样子?"
沈知意被围在中间,像只误入狼群的小白兔。她算是看明白了,今天这场赏梅宴,根本就是针对她的批斗会!
"诸位夫人误会了。"她强撑笑容,"臣妾确实..."
"确实什么?"长公主突然变脸,"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亭内瞬间安静。沈知意心跳如鼓,手心全是冷汗。就在她绞尽脑汁想对策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
"母亲!"
沈知意转头,看见萧明澜提着裙摆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
"明澜?"长公主明显一愣,"你怎么来了?"
"女儿来给诸位夫人送新酿的梅花酒。"萧明澜行了一礼,不动声色地站到沈知意身边,"母亲身子刚好,不宜饮酒,女儿特意准备了参茶。"
沈知意惊讶地看着这个一向冷淡的继女。这是在...帮她?
"有心了。"长公主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本宫正与萧夫人讨论...治家之道。"
"母亲最擅治家了。"萧明澜面不改色,"父亲常说,母亲看似放任,实则张弛有度。府中下人都说,自母亲接手后,月钱多了,活计反而少了。"
沈知意差点被口水呛到。她那是懒好吗!怎么被说得像什么高深管理术?
夫人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说法。
"哦?"长公主眯起眼,"那'天花'一事又作何解释?"
"是女儿的主意。"萧明澜语出惊人,"当时母亲高烧不退,女儿担心过了病气给父亲,才谎称天花。"
沈知意目瞪口呆。这丫头撒谎都不带脸红的!
长公主显然不信:"是吗?那太医..."
"殿下。"萧砚的声音突然插入。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亭外,身边还跟着个穿龙袍的中年男子,"陛下听闻您得了好酒,特意来尝尝。"
所有人慌忙跪地行礼。沈知意偷瞄了一眼,皇帝看起来西十出头,面容和蔼,但眼神精明得很。
"都平身吧。"皇帝笑呵呵地摆手,"朕听说萧夫人在此,特意来看看这位'病愈'的妙人。"
沈知意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完了,连皇帝都惊动了!
"陛下。"萧砚上前一步,"内子初愈,若有失礼之处..."
"爱卿多虑了。"皇帝摆摆手,好奇地打量着沈知意,"朕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萧爱卿破例求情。"
沈知意一愣。萧砚为她求情?
"听闻夫人治家颇有心得?"皇帝突然问。
沈知意硬着头皮答道:"臣妾愚钝,不过是...知人善任。"
"好一个知人善任。"皇帝大笑,"朕的户部尚书要是有你这般觉悟,也不至于累得告老还乡!"
众人皆惊。户部尚书可是因为贪污被革职的,皇帝这话...
"陛下说笑了。"长公主强笑道,"萧夫人不过是..."
"对了。"皇帝突然打断她,"北疆战事吃紧,军饷筹措困难,诸位爱卿可有良策?"
亭内一片寂静。这话题转得太快,所有人都懵了。
沈知意却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减税。"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
"哦?"皇帝却来了兴趣,"详细说说。"
箭在弦上,沈知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北疆战事拖得越久,商户越不敢往那边运货。若是减免边关商税,商人逐利,自然会冒险前去。货物多了,物价就稳,军需采购也更方便..."
她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发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妙!"皇帝突然拍案叫绝,"萧爱卿,尊夫人真是...不同凡响。"
萧砚的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陛下过誉了。"
"就这么办。"皇帝兴致勃勃地说,"明日早朝就议此事。萧夫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知意一眼,"朕记住你了。"
沈知意欲哭无泪。她只是随口胡诌啊!怎么还扯上国家大事了?
皇帝走后,亭内气氛诡异。长公主脸色铁青,夫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母亲。"萧明澜小声说,"您刚才...太厉害了。"
沈知意苦笑。她哪是厉害,纯粹是嘴比脑子快!
"回府。"萧砚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声音低沉,"立刻。"
沈知意缩了缩脖子。完了,首辅大人好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