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金龙宴桌庄重而华丽地铺陈开来,上面整齐有序地罗列着九路膳品,每一道菜品都精致无比,散发着的香气。
皇帝端坐在主位之上,使用着黄地龙纹金碗,那龙纹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腾空而起。
嫔妃们则按照位分依次落座,分别使用着黄地白里绿龙碗等餐具,这些碗碟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檐下,中和韶乐奏响,那肃穆的乐声回荡在宫殿之中,仿佛将人们带入了一个庄严肃穆的世界。
丹陛清乐奏起《万象清宁》之时,胤祥身着一身威武的朝服,携着宜修缓缓步入殿内。宜修精心梳着满洲大髻,髻上插着各种华丽的发饰,显得高贵典雅。她头戴东珠钿子,那一颗颗东珠圆润,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她怀抱裹着杏黄襁褓的弘暾,弘暾在襁褓中安静地睡着,小脸红扑扑的。
宜修行走间,身上佩戴的青金石朝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却纹丝不乱,这是她在盛京一年时间里,苦心练就的宗室仪范,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端庄大方、恰到好处。
皇帝缓缓举杯,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胤祥,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老十三戍边有功,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宜修治家有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盛京将军奏报,府库粮秣增加了三成,佃户减赋之后也没有发生任何动乱。乌拉那拉氏,真是堪为爱新觉罗家的贤内助啊!” 一时间,宫殿里响起了金杯碰撞的清脆声音。
太子胤礽坐在一旁,手中紧紧捏着银箸,关节都泛白了。他看见康熙袖口的龙纹在烛火的映照下,仿佛活了一般,狰狞可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和嫉妒。
太子胤礽坐在那里,指尖不自觉地着杯壁上的蟠螭纹,思绪却飘到了半月前。那时索额图秘密前来报信,告诉他:“十三与张廷玉夜谈了三更之久。”
此刻,宜修谢恩时,腰间佩戴的敦煌古筝玉佩在灯光下闪烁着光芒,晃得他眼睛生疼。
他心中暗自愤恨,皇阿玛竟然连前朝贡品都赏赐给了这个女人!他的内心独白如汹涌的潮水一般:老十三夫妻,一个手握军权,一个广揽士人,这样的势力若不除掉,日后必定会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留不得了!
三阿哥胤祉端起酒杯,以酒掩唇,对着福晋低声嗤笑:“贤内助?哼,不过就是会拨拨算盘珠子罢了。
我府上的董鄂氏翻译了《几何原本》,为朝廷的学术发展做出了贡献,怎么不见皇父夸奖呢?”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宜修的纤指。
宜修双手上因为在盛京生冻疮而留下的疤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比德妃写的“国泰民安”的草书还要让他觉得难以忍受。
西阿哥胤禛坐在座位上,目光落在宜修身上。当宜修俯身行礼时,鬓边的白玉兰颤巍巍地绽开,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一幕,蓦地让他忆起了康熙西十三年的选秀。那时,十西岁的宜修在选秀场上,对着那名宫女轻轻吟诵道:“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黄莺出谷,那一刻的她,眸光澄澈如初,宛如一朵盛开在山间的白莲。如今,柔则因为克扣妾室份例被他禁足,而眼前的宜修,依旧保持着那份纯真和善良。
胤禛凝视着宜修翻飞的指尖,脑海中却浮现出柔则的身影。上月,弘晖发热生病,柔则竟然咒骂“病痨鬼早死干净”,被他愤怒地掌掴后,她竟还剪碎了宜修送的百衲衣。
那一刻,他对柔则的厌恶达到了极点。此刻,丝弦间流淌出的清越之音,宛如一把锋利的利刃,剖开了他一首强掩的悔意。
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感慨:若当年…… “爷既嫌我妒,何不废了我?” 胤禛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染血的帕子,那是弘晖咳血时所用的。
他再看宜修时,眼底己经布满了猩红的血丝,心中五味杂陈。
八阿哥胤禩面带微笑地敬酒,然而喉头发苦。盛京传来的线报称胤祥仅带着十名亲兵返京,可那日在城门验牒时,他亲眼看到箱笼里竟有二十副辽东铁甲!这其中必定有猫腻。
宜修温婉谢恩的模样,让他的脊背不禁生出一丝寒意。他心想,这女人在盛京,绝对不仅仅只是管理过田亩那么简单,她背后肯定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势力。
十西阿哥胤禵坐在那里,猛灌一口奶酒。去年冬天,他向胤祥索要盛京火器匠,却被胤祥以“非皇命不敢私授”的理由回绝。
此刻,宜修怀中的弘暾戴着康熙亲赐的嵌火枪扳指金锁,那金锁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十西阿哥心中满是嫉妒和不甘,他用银匙刮过碗底,发出刺啦一响的声音。
宴散之后,康熙独留胤祥夫妇。他坐在龙椅上,目光平静地看着胤祥夫妇,说道:“你府里只有一嫡福晋和三侍妾,朕想指两名满洲贵女为侧福晋,你觉得如何?”
胤祥一听,连忙掀袍跪地,态度坚决地说道:“儿臣愿效法皇阿玛专情赫舍里皇后!” 康熙一听,顿时怒上心头,摔碎了手中的和田玉扳指,大声喝道:“放肆!朕容得你学汉人痴情话本吗?”
碎玉迸溅到宜修的裙边,宜修却神色镇定,稳托茶盘屈膝行礼,恭敬地说道:“雷霆雨露皆君恩。
皇阿玛选的人定是性情良善的大家闺秀,王爷有人伺候,儿臣正好躲懒教弘暾认星图呢。” 一时间,御前鸦雀无声。宜修这番话,巧妙地将“妒”字化作了“孝”,更以星图暗示胤祥掌钦天监之权。
康熙听了,心中暗自思量,最终长叹一声:“罢了,朕不添乱。”
在一辆宽敞的马车上,胤祥一脸忧虑地紧握着宜修的手,仿佛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中充满了心疼和焦急。
“何必去接那两个人呢?”胤祥的声音略微有些低沉,但其中的关切之情却溢于言表,“我明日就去求皇阿玛收回成命!”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宜修的深深关怀,同时也表达了对这件事情的极度不满。
宜修静静地坐在那里,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被胤祥的情绪所感染。她微微低下头,看着被胤祥紧紧握住的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然而,她并没有立刻回应胤祥的话,而是沉默了片刻。
只是轻轻地掀起车帘,目光投向远处的紫禁城角楼。那角楼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庄重,仿佛见证了无数宫廷的悲欢离合。
宜修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和睿智,她缓缓地说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两位妹妹虽然家世低微,但能够入府为侍妾而非侧福晋,己经是皇阿玛的让步了。”
车外,雪花簌簌地飘落,像是在诉说着宫廷中的种种无奈和复杂。宜修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其中蕴含的深意却让人深思。
她深知康熙的心思,这看似恩赐的背后,实则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政治考量。
宜修咽下了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康熙赐的哪里是美人?分明是钉进盛京兵权的楔子。
她心中明白,在这充满权谋和争斗的宫廷之中,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