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上尘土飞扬，几根木头架子己经支了起来。几个工人正蹲在墙角啃干粮，看到傅少娜来了，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傅小姐，今天风大，咱们得把东边那面墙先砌起来。”
她点点头，蹲下身摸了摸刚铺好的地基：“水泥标号没问题吧？”
“放心吧，都按您说的来。”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咧嘴笑，“咱这活儿干了几十年，还没人敢说我偷工减料。”
她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灰，抬头看了看天色。云层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先把排水沟挖好，别等雨来了再补救。”她叮嘱道。
正说着，娘从村口走来，脸色不太好。走到跟前，她拉住傅少娜的手，低声说：“你爹找你，有急事。”
傅少娜心里一紧，但脸上没露出来，只点了点头，跟着娘往家走。
进了院子，屋里坐着几个人，都是家里管事的叔伯，还有二堂哥。桌上摊着几张纸，写满了数字。
“钱不够了。”爹开口就说，“比预估多了三成。”
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树叶沙沙响。
“设备定金、场地平整、工人工资……”二堂哥指着账本，“还有原材料储备也得提前准备。”
傅少娜低头看着那些数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刘记那边的钱什么时候到账？”她问。
“合同是月底结算第一笔货款。”爹叹了口气，“可现在建厂的钱得先垫上。”
“有没有可能贷款？”她抬头看向几位长辈。
“咱们这种小门小户，哪有抵押物啊。”三叔摇了摇头，“再说镇上的钱庄门槛高得很。”
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傅少娜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会儿外面的工地，又转回来。
“那就只能借了。”她说得轻描淡写。
众人一愣。
“向谁借？”二堂哥皱眉，“咱们村里谁家有那么多现银？”
“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她语气坚定，“我亲自去。”
“可是……”娘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傅少娜笑了笑，“怕丢脸，怕别人笑话。但我们不是乞讨，是借钱做事，将来还清就是了。”
她环视一圈，眼神清澈而坚定。
“你们信我吗？”
没人说话，但一个个都默默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带着两个包袱出门了。一个包袱里是晒干的辣椒和腌菜样品，另一个是家里存的两罐蜂蜜。
第一站是姑妈家。
姑妈嫁到隔壁镇上，夫家做布匹生意，日子过得不错。听说傅少娜来了，赶紧让人请进屋。
“哎呀，我们家小少娜来啦！”姑妈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长高了不少呢。”
“姑妈。”她甜甜一笑，“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姑妈一听这话，神色变了变：“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不是不是。”她摇头，“是我们打算建个加工厂，现在差一笔启动资金。我想着能不能先借点，等有了回款就还。”
姑妈沉吟片刻：“你爸知道这事吗？”
“当然知道。”她点头，“我也找了其他亲戚商量过。”
姑妈看着她，忽然笑了：“你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你说说，这个厂子真能挣钱？”
傅少娜打开包袱，拿出辣椒和腌菜：“这是我们自己种的，味道比市面上的好不少。我己经谈好了第一批供货商，而且签了长期合同。”
姑妈尝了一口辣椒，眼睛亮了：“确实香。”
“如果您愿意投资，我可以给您一份利润分成。”她继续说道，“哪怕只是借一部分，也能帮我们撑过去这一阵。”
姑妈沉思了一会儿，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拿了个小盒子出来。
“这是我的私房钱。”她把盒子递过去，“不多，三百两银子，你拿去用吧。”
傅少娜接过盒子，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姑妈，我一定按时还上。”
离开姑妈家后，她又去了姨妈、舅舅、族里的几位长辈家。每一家她都带着样品，讲同样的故事，态度诚恳，逻辑清晰。
有人犹豫，有人首接拒绝，但也有人被她说动，愿意支持一把。
几天下来，她一共筹到了八百多两银子。
回到村里时，己经是傍晚。工地上的灯还没亮，只有远处几间屋子透出昏黄的光。
爹正在门口等她，见她回来，立刻迎上来。
“怎么样？”他问。
她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差不多了。”
爹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张银票和一些碎银。
“你还真借到了？”他有点不敢相信。
“不止借的。”她眨眨眼，“有些是入股的。”
爹听了一愣，随即笑了：“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夜里，她坐在灯下，重新核算了一遍账目。
资金缺口还是有一点，但她并不慌。
“明天去找王叔。”她自言自语。
王叔是她在城里认识的人，以前常来村里收干货，为人仗义，也有点闲钱。
只要再凑一点，就能稳住了。
想到这儿，她吹灭了灯，躺下睡觉。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她熟睡的小脸上。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有人轻轻叩门。
一下，两下，三下。
屋里一片寂静。
娘起身披衣，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闩，外面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傅小姐。”声音低哑，“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
娘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女儿，轻轻拉开门。
黑影一闪，一个布包被扔了进来。
门又被合上了。
傅少娜坐起身，盯着那个布包。
她慢慢爬下床，赤脚踩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到桌边。
伸手解开布包的一角。
一张泛黄的纸皮露了出来，上面画着一幅地图，还有一个熟悉的印章。
她瞳孔猛地收缩。
外面传来乌鸦的叫声。
她猛地回头。
屋外，一只乌鸦正站在树枝上，咕噜咕噜地盯着她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