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生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拜师请求砸蒙了。他，李海生，本质上是个沉迷侦探小说的宅男，靠着信息不对称和一点小聪明在这个异世界忽悠，哦不，是“运用智慧”。收徒？教什么？教他怎么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凭借记忆复刻福尔摩斯的装扮和口头禅吗？
他弯腰，故作从容地捡起烟斗，食指和中指夹着，在另一只手的手心轻敲两下，借此掩饰自己一瞬间的慌乱。“咳，”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名侦探”的从容与高深，“莉娜小姐，‘洞察真相的智慧’，这可不是一门轻松的学问。”
莉娜见他没有立刻拒绝，黯淡下去的眼神重新燃起光彩，像两簇小小的火焰。她用力点头，马尾辫也跟着一甩一甩的：“我知道！福尔摩斯先生，我不怕吃苦！只要能学到东西，做什么都可以！”
“为什么是我？”李海生问道，他需要更多信息，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惊喜”，“蓝水镇，乃至整个埃尔兰多大陆，有许多强大的魔法师、博学的学者，他们能教你的东西，远比我一个‘凡人’要多。”
莉娜摇了摇头，脸上的雀斑因为她的激动而显得更加清晰：“不一样的，先生。魔法师们依赖魔力，学者们沉湎于故纸堆。他们看到的是力量和规则，而您，您看到的是‘人’，是隐藏在表象之下的‘逻辑’。我听艾伦大哥说过，您能从最微不足道的痕迹中，还原出事情的真相。这种力量，比任何魔法都让我着迷！”
这番话，倒是搔到了李海生的痒处。被一个如此真诚的少女用如此崇拜的眼神注视着，说不飘飘然是假的。他沉吟片刻，烟斗在指间转动，目光落在莉娜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上。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得让他有些不忍拒绝。
“好吧，莉娜小姐，”李海生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郑重，“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是，‘福尔摩斯侦探事务所’不养闲人。你需要证明自己有学习这种‘智慧’的潜质。”
莉娜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几乎要跳起来：“谢谢您，先生！我该怎么证明？”
李海生将烟斗重新叼在嘴角，走到窗边，目光投向楼下熙熙攘攘的街道。他模仿着福尔摩斯在贝克街221B的经典姿势，虽然这里没有壁炉，只有一张略显寒酸的书桌。
“观察。”李海生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从现在开始，观察楼下街道上的人。一刻钟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以及你的推断。”
莉娜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跑到窗边的另一个位置，聚精会神地向下望去。
李海生瞥了她一眼，心中暗自盘算。收个徒弟，似乎也不是坏事。至少，端茶倒水、整理资料这些杂事就有人干了。而且，有个“华生”在身边，他这个“福尔摩斯”的形象也能更一些。艾伦虽然忠心，但脑子有时候不太灵光，让他扮演华生的吐槽役和记录者，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这个莉娜，看起来倒是挺机灵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莉娜全神贯注，小巧的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李海生则优哉游哉地翻看着那本《埃尔兰多异闻录》，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一下莉娜。
“咚咚咚。”楼梯上传来脚步声。
“先生，我回来了。”艾伦推开门，手里提着一个刚买的肉馅饼，香气扑鼻。他看到窗边的莉娜，有些意外：“咦？莉娜？你怎么在这里？”
莉娜闻声回头，对艾伦露出一个有些羞涩的微笑：“艾伦大哥。”
“嘘。”李海生抬手，示意艾伦安静。艾伦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好奇地看着两人。
一刻钟很快过去。
“好了，时间到。”李海生合上书，“莉娜小姐，说说你的观察结果。”
莉娜深吸一口气，走到书桌前，神情有些紧张，但眼神却很坚定：“先生，我看到街对面那个卖水果的摊贩，在过去的十五分钟里，他一共调整了三次苹果的摆放位置，每次都是在没有顾客的时候。我猜，他可能有些强迫症，或者他对自己的水果品相非常在意。”
李海生不置可否，示意她继续。
“还有，斜对面的面包店门口，那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他徘徊了至少十分钟，三次拿起挂在腰间的钱袋，又三次放下，眼神一首盯着刚出炉的白面包。我猜，他可能很想买，但钱不够，或者有其他顾虑。”
艾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些细节他平时根本不会注意。
莉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还注意到，每当有卫兵巡逻经过时，街角那个鬼鬼祟祟的瘦高个男人就会立刻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物。他腰间鼓鼓囊囊的，不像钱袋，倒像……藏了什么东西。而且，他的鞋子上沾着新鲜的红色泥土，我们镇子附近，只有城西的废弃炼金工坊才有那种颜色的泥土。”
李海生叼着烟斗，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这小姑娘的观察力，比他预想的要敏锐得多。
“很好。”李海生点点头，“基于这些观察，你能得出什么结论？”
莉娜思索片刻：“那个水果摊贩，生意应该不错，因为他有闲暇整理水果。那个想买面包的男人，可能面临一些经济困境，或者他正在为更重要的事情存钱。至于那个瘦高个……”她皱起眉头，“我怀疑他可能偷了什么东西，或者正在进行某种不法交易，废弃炼金工坊……那里据说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啪啪啪。”李海生轻轻鼓掌，虽然只有三下，但对莉娜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肯定。
“不错，莉娜小姐。你的观察很细致，初步的逻辑推断也基本合理。”李海生放下烟斗，走到莉娜面前，“作为初学者，你己经展现出了相当的潜力。”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看透莉娜的内心：“但是，我必须提醒你。洞察真相的道路，往往伴随着危险。你看到的越多，知道的越多，卷入的麻烦可能就越多。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莉娜毫不犹豫地迎上李海生的目光，眼神坚定：“是的，先生！我准备好了！”她挺首了小小的胸膛，声音清脆而响亮。不知为何，在说出这句话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带着血色的场景，以及一声绝望的呼喊。那场景一闪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李海生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从今天起，你就是‘福尔摩斯侦探事务所’的见习调查员了。艾伦，”他转向一脸状况外的民兵队长，“以后莉娜就是你的同事了，多带带她。”
“啊？哦……是！先生！”艾伦这才反应过来，看看李海生，又看看莉娜，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欢迎你，莉娜！以后我们就是伙伴了！”
莉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激动，有感激，还有一丝深藏的……火焰，以及一抹难以察觉的悲伤。“哥哥，”她在心中默念，“我一定会找到真相的，为你，也为所有被黑暗吞噬的无辜者。”
“那么，莉娜调查员，”李海生重新叼起烟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的第一课，现在开始。艾伦，把刚才买的肉馅饼拿过来。我们要从分析这个馅饼的制作工艺、材料来源以及售卖者的心理入手，探讨它背后可能隐藏的……嗯，商业秘密。”
艾伦：“……”先生，这只是个馅饼啊！
莉娜却听得两眼放光，用力点头：“是！福尔摩斯先生！”她觉得，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正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事务所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个新成员的加入而变得鲜活起来。李海生看着干劲十足的莉娜和一脸“您又开始了”表情的艾伦，第一次在这个异世界，生出一种或许可以真正做点什么，而不是仅仅模仿和扮演的感觉。
“福尔摩斯侦探事务所”，似乎终于要有那么点样子了。虽然，第一个正式的“教学案例”，只是一个肉馅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