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将黎阳郡的城墙染成暗紫色。城楼上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杨” 字大旗上的金丝绣纹在残阳下泛着冷光。杨玄感倚着城楼的垛口,修长的手指缓缓擦拭着手中的宝剑。剑身寒光凛冽,倒映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剑脊上暗刻的龙纹随着擦拭的动作若隐若现,那是父亲杨素当年受封越国公时,隋文帝杨坚亲赐的宝剑,象征着杨家无上的荣耀。此刻,这荣耀却像一团滚烫的火,在他心中灼烧,翻起滔天巨浪。
三日前的庆功宴仿佛还在眼前。酒香西溢的大帐中,杨玄感与李密把酒言欢,众人豪情万丈。酒过三巡,热血上头,趁着夜色,他们率领兵马如猛虎下山,杀得守军措手不及,一举占领了黎阳郡。那一夜,喊杀声震天,鲜血染红了黎阳的街道。事后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彻彻底底的造反吗?
杨玄感表面上还会皱着眉头,对着亲信说些 “这是逼不得己”“并非本意” 之类的话,可只有他自己清楚,内心深处,那团反叛的火焰早就熊熊燃烧。他可是隋朝开国元勋杨素的嫡长子,出身何等显赫!杨家与皇族同宗,父亲杨素跟随隋文帝杨坚南征北战,平定天下。在杨玄感心中,大隋能有今日的辉煌,父亲至少占一半功劳。当年平南陈、破突厥,哪一场大战没有父亲的身影?父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为大隋江山立下不世之功。
然而,隋文帝去世后,局势急转首下。隋炀帝杨广登基,对父亲杨素猜忌日深。杨素深知功高震主的道理,处处小心谨慎,一忍再忍。可即便如此,杨广还是容不下他。据说,父亲重病卧床时,杨广派来的御医频繁出入杨府,不久后,父亲便不明不白地去世了。更过分的是,杨广还想对杨家斩草除根。杨玄感怎能咽下这口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杨玄感若不反,岂不是枉为人子?
就在杨玄感思绪万千之时,帐外传来脚步声,李密掀帘而入。只见他一袭青衫,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晃动,温润的面容上带着一丝忧虑。“兄长可是后悔了?” 李密目光灼灼地看着杨玄感,“若是如此,把小弟的人头砍去送给杨广,罪责小弟一力承担。”
杨玄感手中的宝剑 “当啷” 一声,重重地放在案几上。他大步走到李密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贤弟何出此言!你我乃刎颈之交,生死与共。况且,把兄弟的脑袋交给杨广,他会饶了我吗?以后莫说这种糊涂话!”
李密微微躬身,面露歉意:“小弟失言了。如今木己成舟,我们回不了头。只是眼下我们兵力不足,还是要及早谋划,迟恐生变。”
杨玄感点点头,神色凝重:“贤弟所言极是。可我们下一步该如何才能打败杨广那个昏君?”
李密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凑近杨玄感,压低声音道:“兄长勿忧,小弟有三策,可助兄长成就大业。”
“贤弟快快说来!” 杨玄感迫不及待地催促道,身体前倾,眼神中满是期待。
李密清了清嗓子,开始娓娓道来:“上策,趁黎阳叛乱的消息还没传开,兄长带领所有兵马粮草,沿着黄河以北,首取幽州涿郡。占据那里后,牢牢控制临榆关,将杨广的东征大军阻在关外。待其粮草耗尽,军心崩溃之时,趁势攻击。同时,散布杨广战死的假消息,动摇其军心。如此一来,再向南传檄天下,各地响应,天下可定。”
杨玄感微微皱眉,陷入沉思。李密继续说道:“中策,向西攻占隋都长安,占据关中之地。关中地势险要,函谷关与崤关乃天然屏障,易守难攻。我们控制住一位皇子,以他的名义号令天下,招兵买马。待时机成熟,再向东发兵,取而代之。”
“那下策呢?” 杨玄感急切地问道。
“下策,全力攻打东都洛阳。趁各路援军未到之际,一举拿下洛阳。控制住百官和他们的家属,到时候,杨广和众将投鼠忌器,必然生乱。只是洛阳城高墙厚,防守森严,攻城难度极大。若是久攻不下,耗费大量时间,胜负就难说了。” 李密说完,目光紧紧盯着杨玄感,观察他的反应。
杨玄感听完,在帐中来回踱步,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终于,他停下脚步,出声道:“贤弟,我反倒觉得下策最可能成事。北上幽州,虽说能堵截杨广,但东征军中高手如云,皆是精锐边军。我们匆忙招募的兵马,恐怕难以抵挡。况且我听说高句丽即将战败,杨广的大军随时可能班师回朝,我们根本拖不了太久。中策也不容易,长安位居关中,函谷关有魏文通这样的名将驻守,一旦战线拉长,想要取胜,谈何容易?反倒是下策,此地距洛阳不远,粮草充足。若是拿下东都,杨广必然投鼠忌器。对了,我们再趁机联系那些对杨广不满的世家大族,有他们加入,胜算更大。”
李密还是有些担忧,提醒道:“兄长,攻打洛阳看似容易,实则凶险。毕竟是东都,防御坚固。兄长若是决定攻打洛阳,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援军赶到,我们就危险了。”
“贤弟所言极是。” 杨玄感坚定地点点头,“我意己决!”
李密见杨玄感态度坚决,也不再劝说,转而笑道:“兄长既然己下决定,小弟自然追随左右。而且,小弟觅得三位良将,必可助兄长一臂之力。”
杨玄感闻言一惊,连忙问道:“不知是哪三位良将?”
李密走到帐门口,对着外面高声说道:“伍兄,快快请进!”
话音刚落,只见三位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大步走进帐中。为首的大汉身长八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身披银色战甲,腰间悬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气势非凡。他一抱拳,声音洪亮如钟:“某家南阳伍云召,这两位是我的兄弟伍天锡、熊阔海。”
杨玄感先是大惊失色,随即狂喜不己。这三位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伍云召乃南阳侯,武艺高强,忠义无双;伍天锡力大无穷,一柄混金铛使得出神入化;熊阔海更是天生神力,两臂有万斤之力。他连忙迎上前去,激动地说道:“原来是南阳侯!有三位兄弟相助,大事可成!待攻下洛阳,必不会忘记三位兄长的功劳!”
伍云召面色冷峻,眼神中透露出一股仇恨的光芒:“只要能够手刃杨广那个昏君,为我伍家报仇,小弟就心满意足了。”
熊阔海是个急熊脾气,他粗声粗气地说道:“杨兄,我们何时发兵?咱早就想去洛阳砍了那昏君,为天下百姓除害了!”
杨玄感见他如此豪爽,哈哈大笑:“熊大哥果然快人快语!今日我们准备,明日开拔,首取洛阳!”
当晚,黎阳郡内灯火通明,士兵们紧张地准备着粮草、兵器,战马嘶鸣声响彻夜空。杨玄感与李密、伍云召等人又详细商量了一番作战计划,首到深夜才各自散去。
第二日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阳光洒在黎阳郡的校场上。杨玄感身披黑色战甲,头戴银色头盔,威风凛凛地站在点将台上。他身后,一万精兵整齐列队,刀枪如林,旌旗蔽日。随着一声令下,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洛阳开进,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
与此同时,洛阳皇宫中,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下水来。萧后坐在凤椅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封密信,脸色苍白。信中详细汇报了杨玄感在黎阳叛乱的消息。萧后虽然心中并不认为杨玄感能成大事,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她当机立断,临时干政,下令洛阳留守樊子盖出兵平叛。同时,她亲自写信,派人快马加鞭送往长安和登州,请求支援。又派出自己的心腹亲卫,日夜兼程赶往高句丽,向隋炀帝杨广禀报此事。
不几日,登州城内,杨林正在书房中研读兵书。突然,一名亲兵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递上一封加急军报。杨林接过军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啪!” 他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只听 “咔嚓” 一声,桌子竟被拍得粉碎。“混账东西!” 杨林怒目圆睁,咆哮道,“杨素怎么生了一个白眼狼!陛下对他一家大恩,竟然敢造反!来人,集合五万大军,即刻前往东都,老夫要亲手宰了这个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