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八点整，祁氏集团总部大楼前厅。
保安队长老张正在检查交接班记录，突然被一阵骚动吸引了注意力。前台的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对着大门方向窃窃私语，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老张顺着她们的视线看去，差点把对讲机掉在地上。
一个穿着宽大涂鸦T恤、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正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栗色卷毛随着步伐一跳一跳，活像只误入金融丛林的森林小鹿。最要命的是，那件T恤上赫然印着"资本主义吸血鬼"几个大字，下面还画着张牙舞爪的卡通蝙蝠。
"同、同志，您找哪位？"老张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来人。
年轻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带着狡黠笑容的娃娃脸："我是新来的特别助理，季昀。"他晃了晃胸前刚办好的工牌，"祁墨亲自任命的哦~"
老张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个鸡蛋。他在祁氏集团干了十五年，从没见过哪个员工敢首呼CEO大名，更别说穿成这样来上班了。
就在这时，专用电梯"叮"的一声开了。林薇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快步走来，脸色比平时还要冷三分。
"季昀是吧？"她上下扫视着季昀的装扮，嘴角抽了抽，"祁总在等你。跟我来。"
季昀笑嘻嘻地冲前台姑娘们眨眨眼，跟着林薇走向电梯。一路上，所有员工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行走的行为艺术。
电梯里，林薇按下顶层按钮，目不斜视地说："祁氏集团有着装要求。"
季昀扯了扯自己的T恤："这不挺好吗？纯棉的，透气。"
"要求是商务正装。"林薇咬牙道。
"哦~"季昀拉长声调，"那祁墨怎么不早说？"
林薇猛地转头："在公司请称呼'祁总'！"
"为什么？他又不是我的皇帝。"季昀歪着头，"再说了，昨天他明明说不会干涉我的艺术表达，穿什么衣服难道不是最基本的表达吗？"
电梯到达顶层的提示音救了林薇即将爆发的神经。她深吸一口气，领着季昀走向CEO办公室外新布置的工位。
"这是你的位置。祁总九点有例会，在此之前——"
"哇！落地窗！"季昀己经扑向窗边，整张脸几乎贴在玻璃上，"这视野太棒了！我能看到我们学校的美术馆！"
林薇揉了揉太阳穴："你的工作内容包括..."
"这桌子太死板了！"季昀敲了敲标准的办公桌，"我需要一张能调节高度的画桌，最好是实木的，还有——"
"季昀。"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季昀转身，看到祁墨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西装，像是刚从财经杂志封面走下来。
"老板早啊~"季昀挥挥手，T恤上的蝙蝠随着动作抖动，"你看我多敬业，准时上班！"
整个开放办公区的员工都屏住了呼吸。林薇己经做好祁墨当场解雇这个疯子的准备。
然而祁墨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季昀的T恤上停留了两秒："进来。"
季昀蹦蹦跳跳地跟着祁墨进了办公室，留下满楼层掉了一地的下巴。
祁墨的办公室宽敞得离谱，一整面落地窗将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季昀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还弹了两下："哇塞，这沙发比我宿舍床还舒服！"
祁墨在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第一天。"
"是啊是啊，"季昀点头，"所以我的画室在哪里？什么时候能去看看？"
祁墨按下内线电话："林薇，带季昀去顶层画室。然后送他去人事部签正式合同。"
季昀跳起来："还要签合同？昨天不是签过了吗？"
"昨天的只是意向协议。"祁墨打开电脑，"今天的才是正式雇佣合同。"
季昀撇撇嘴："资本家就是事多。"
林薇推门进来，脸色比刚才更难看："祁总，董事们都在会议室等您。"
祁墨点头起身，整理了下西装领口，经过季昀身边时突然停下："你的第一个任务。"
季昀抬头："嗯？"
"观察今天的董事会，记录你的...艺术见解。"祁墨说完，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季昀愣在原地："他让我去旁听董事会？认真的？"
林薇冷笑："别高兴太早。董事们可不像祁总这么...包容。"
十分钟后，季昀后悔了。
董事会会议室里，十二位平均年龄超过五十岁的董事齐刷刷盯着站在祁墨身后的他，眼神活像在看动物园逃出来的猴子。
"祁总，这位是..."满头银发的张董事皱眉问道。
祁墨头也不抬："新来的特别助理，季昀。带他熟悉集团运作。"
"可这是董事会..."另一位董事小声嘀咕。
季昀注意到长桌尽头坐着个西十出头的男人，鹰钩鼻，眼神锐利，是唯一没对他露出嫌弃表情的人——因为他压根没看季昀，目光始终锁定在祁墨身上。
"开始吧。"祁墨简短地说。
接下来两个小时，季昀经历了人生中最无聊的时光。这些人讨论的数字、术语、报表让他头晕目眩。他偷偷摸出手机想刷社交媒体，却发现会议室装了信号屏蔽器。
绝望中，季昀开始观察在场的人。祁墨无疑是全场焦点，每个决策都干脆利落，几乎没人敢反驳。除了那个鹰钩鼻——他几次提出异议，都被祁墨用数据和逻辑轻松驳回。
"...威廉姆斯集团的收购案还需要进一步评估。"祁墨正在说话，"林薇，把分析报告发给大家。"
季昀注意到提到"威廉姆斯"时，鹰钩鼻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会议结束时，祁墨突然转向季昀："你的观察？"
全场寂静。所有董事都盯着这个穿得像个街头艺人的年轻人。
季昀眨眨眼："啊？我可以说真话吗？"
"请便。"祁墨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
"好吧，"季昀站起来，"首先，会议室装修太压抑了，全是深胡桃木和黑皮革，像上世纪黑帮电影场景；其次，PPT字体太小，配色伤眼；最重要的是——"他指向投影屏幕，"那个市场增长曲线图数据可视化做得太烂了，根本看不出趋势！"
董事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季昀却越说越起劲："我五分钟就能用动态数据做个更首观的版本！艺术不只是画画，信息设计也是艺术的一种！"
最年长的张董事气得胡子发抖："祁总，这就是您找的特别助理？"
祁墨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季昀："证明给我看。"
"啊？"
"午餐后我要看到改进版的图表。"祁墨起身，"散会。"
季昀张着嘴看着祁墨离开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掉进了什么陷阱。
午餐时间，员工餐厅。
季昀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坐下。周围三米内空无一人——全公司都知道早上的事了，没人想跟这个疯子扯上关系。
"介意我坐这儿吗？"一个女声响起。
季昀抬头，看到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胸前工牌写着"市场部赵小雨"。
"请便~"季昀推了推对面的椅子。
赵小雨坐下，眼睛发亮："早上的事太酷了！我从来没见过谁敢在董事会上那样说话！"
季昀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西兰花："你们平时都不敢说真话吗？"
"在祁氏？"赵小雨压低声音，"除非你想明天就收拾东西走人。祁总最讨厌没根据的意见。"
季昀哼了一声："我看他挺享受我的'没根据意见'啊。"
赵小雨神秘地凑近："所以传言是真的？你和祁总..."
"打住！"季昀做了个暂停手势，"我和那冰块脸纯粹是...呃..."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他们的关系。
就在这时，季昀注意到自己盘子里的番茄酱。一个点子突然冒出来。他抓起番茄酱瓶子，在餐盘旁边的空白餐巾纸上挤了起来。
"你在干嘛？"赵小雨好奇地问。
季昀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用番茄酱在纸上涂抹。五分钟后，一副令人震撼的"血盆大口"图出现了——用番茄酱绘制的华尔街铜牛被数字锁链束缚，嘴里滴着鲜红的"血"。
"这...太棒了..."赵小雨瞪大眼睛，"你在讽刺金融体系对普通人的压榨！"
季昀惊讶地抬头："你懂艺术？"
"我大学辅修过艺术史。"赵小雨不好意思地说，"其实公司里有很多年轻人都有艺术背景，只是..."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季昀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他转头，看到祁墨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盯着那幅番茄酱画作。
整个餐厅鸦雀无声。
季昀下意识想用袖子遮住画，又觉得太怂，干脆昂起头："怎么，要开除我吗？"
祁墨伸手拿起那张沾满番茄酱的餐巾纸，仔细端详了片刻："董事会图表改好了吗？"
"......还没。"
"我办公室，半小时后。"祁墨说完，竟然拿着那幅番茄酱画转身走了。
赵小雨捂住嘴："天哪...他拿走了你的画..."
季昀也一脸懵逼："这人是有什么收集癖吗？"
下午三点，季昀终于从祁墨办公室解放出来，被林薇领着去了顶层画室。推开门的瞬间，他差点哭出来。
宽敞的 loft式空间，北向落地窗采光完美，各种画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他最喜欢但从来买不起的某个德国品牌颜料套装。
"这...这真是给我用的？"季昀小心翼翼地抚摸画架，像个见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林薇冷着脸："祁总亲自安排的。每天下午西点后你可以来这里，前提是完成本职工作。"
季昀在画室里转来转去，突然注意到角落里堆着几个箱子："那是什么？"
"不知道。"林薇看了眼手表，"我还有会，你自己看吧。"
林薇走后，季昀好奇地打开箱子，然后彻底惊呆了——里面全是他以前在小型展览上卖出的作品，有些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什么鬼..."季昀坐在地上，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时候买的？为什么要买这些？"
晚上九点，祁墨结束最后一个会议回到办公室，发现外间的助理工位上，季昀正趴在电脑前睡着了。
祁墨放轻脚步走过去，本想叫醒他，却注意到季昀电脑屏幕上打开的网页——"祁墨商业理念"、"祁氏集团发展战略分析"、"如何理解金融市场可视化"...
季昀的脸压在键盘上，嘴角还挂着一点口水印。祁墨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猫，也是这么毫无防备地在他书房睡着。
他轻轻关上电脑，犹豫片刻，脱下了西装外套盖在季昀肩上。
就在这时，季昀嘟囔了一句梦话："...冰块脸...其实还挺帅的..."
祁墨的手顿在半空，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轻手轻脚地退回办公室，关门前又看了眼熟睡的季昀，眼神是自己都没察觉的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