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瘴疠迷踪危途险
西南边陲的晨雾裹挟着腐叶气息，沈星晚掀开马车帘，目光掠过山道旁腐烂的兽尸。这些尸体表皮泛着诡异的青紫色，脖颈处布满细小齿痕，与半月前加急密报中描述的瘟疫症状如出一辙。她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药囊，指尖触到前日周胤硬塞进来的暖手炉，金属外壳还残留着淡淡的体温。
"沈姑娘，王爷请您到主帐议事。"亲卫的声音打断思绪。沈星晚踩着泥泞踏入营帐，正撞见周胤将染血的绷带随手扔进水盆，水面顿时泛起暗红涟漪。他发间还沾着夜露，显然刚从巡防归来。
"瘴气比预想中更棘手。"周胤示意她看案上的舆图，南疆密林处被朱砂重重圈出，"前日派出的斥候，有半数染上怪病，军医的药方全然无用。"他说着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抵在唇边，指缝间渗出的血丝惊得沈星晚快步上前。
营帐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沈星晚从药囊中取出银针，在周胤腕间轻轻一刺。银针瞬间发黑，她脸色骤变："王爷何时中的毒？"周胤别过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不过是些瘴气，不碍事。"
"不碍事？"沈星晚突然提高声调，打翻了案上的茶盏。瓷片碎裂声中，她攥住周胤的手腕，"您可知这毒入体七日便会攻心？若不是我......"话音戛然而止，她注意到周胤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这才惊觉自己失态。
帐外忽有骚动，亲卫匆匆入内："王爷！林副将在瘴林深处发现可疑踪迹，还有......还有会喷火的机关！"沈星晚与周胤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她顺手抓起案上的解毒丹塞进周胤掌心："若不想让将士群龙无首，就乖乖服药。"
踏入瘴林时，腐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沈星晚将浸过药水的帕子捂住口鼻，目光警惕地扫过西周。藤蔓间垂落的蛛网状银丝泛着幽蓝荧光，正是南疆特有的噬心蛛丝。她刚要提醒众人，前方突然传来惨叫声。
一名士兵被蛛网缠住脖颈，整个人倒吊起来。沈星晚甩出袖中的钩索，却见林间骤然亮起猩红火光。数架造型怪异的喷火机关从树影中浮现，青铜兽首大张着嘴，吐出的火舌瞬间点燃周围草木。
"是改良版的'赤焰弩'！"沈星晚瞳孔骤缩。这种机关本是她半年前设计的守城利器，此刻却调转矛头对准自己人。浓烟中，她瞥见树影里闪过熟悉的玄色衣角——分明是永昌号走私图纸上的机关样式。
周胤挥剑斩断缠住士兵的蛛丝，突然踉跄半步。沈星晚扶住他时，发现他掌心的解毒丹还未服下。"都什么时候了还任性！"她气得夺过丹药，首接塞进他口中，"张嘴！"周胤惊愕的眼神与她怒目而视，喉结滚动着咽下丹药，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
火势越来越猛，沈星晚突然抓住周胤的手腕："跟我来！"她拽着他冲进左侧山洞，洞壁上的磷火幽幽明灭。身后传来机关兽的轰鸣声，周胤反手抽出佩剑，却被她按下："省些力气，这些机关我能破解。"
洞内湿气浓重，沈星晚蹲下身仔细查看机关兽底部的齿轮。火光映照下，她发间的银簪微微晃动，脖颈处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周胤突然移开视线，却听见她轻笑一声："原来如此，有人改动了发火装置的配重。"
当她伸手去调整齿轮时，洞外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数十支淬毒箭矢破空而来，周胤几乎是本能地将她护在身下。箭簇钉在岩壁上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星晚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肩头的伤口又裂开了。
"笨蛋！"她挣扎着要起身查看伤势，却被周胤牢牢按住。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疼痛："别动，瘴气里混着迷魂香。"沈星晚这才惊觉头晕目眩，视线里的周胤逐渐重影，却仍能清晰感受到他环在腰间的手臂。
洞外传来机关兽退去的声响，周胤这才松开手。他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起身："得赶回去，这些机关......"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一黑。沈星晚慌忙扶住他，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慌乱。
回营途中，周胤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沈星晚守在他榻前，将熬好的汤药吹凉。营帐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染病的士兵症状愈发严重。她取出随身的机关罗盘，在烛光下反复推演，终于在地图上圈出三个可疑点——皆是水源交汇处。
"水源......"她猛地起身，撞翻了脚边的药碗。不顾夜色深沉，沈星晚带着阿七首奔军营水井。月光下，水面泛着诡异的油光，井壁上黏附着细小的虫蛹。她取出银针测试，针尖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是蛊虫！"阿七脸色大变，"南疆巫蛊之术，能操控这些虫子在水中产卵，人喝了就会......"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沈星晚心头一紧，朝着主帐方向狂奔而去。火光中，她看见周胤撑着剑站在营门，额发被血染红，却仍在指挥士兵救火。
"你不要命了！"沈星晚冲上前夺过他手中的剑，却发现他掌心早己血肉模糊。周胤望着她通红的眼眶，突然轻笑出声："本王若是死了，谁来护着你这个爱闯祸的......"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这次咳出的血沫溅在她衣襟上。
沈星晚的眼泪突然决堤。她从未想过，那个永远挺拔如青松的人，此刻竟虚弱得像风中残烛。"我带你去找解药，一定有办法......"她哽咽着要扶他，却被周胤反手抱住。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轻得如同呓语："星晚，别离开我......"
营帐内的烛火突然熄灭，唯有远处的火光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沈星晚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混着浓重的血腥味。这一刻，所有的矜持与防备都被抛诸脑后，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在黑暗中轻声应道："我在。"
黎明破晓时，沈星晚带着新制的解药奔走于各个营帐。周胤执意要随军出征，却被她用机关锁锁在营帐内。"等病好了，随你怎么任性。"她隔着帐幕将药碗递进去，听见里面传来无奈的叹息。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沈星晚望着逐渐平静的军营，终于松了口气。腰间的暖手炉还带着温度，她不自觉地握紧，目光投向远方。那些隐藏在瘴疠深处的阴谋，操控机关的幕后黑手，还有尚未破解的巫蛊之术......但只要周胤在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