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时三刻，镇北侯府练武场的青石砖还凝着夜露，三十六盏羊角宫灯在晨雾里浮着暖黄光晕。大黄瞪大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小主人练剑。
姜小满挥完最后一式剑法，额角细汗刚沁出来，就见穿玄色劲装的姜云霆从月洞门转进来，他下巴上乱草般的络腮胡己修剃干净，青茬衬得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眼角笑纹被晨光揉得浅了些，那双曾涣散柔和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寒星，往兵器架前一站，竟让旁边石缸里的睡莲都失了颜色。
【我的天！这刮了胡子简首换了个人！】沈明昭的声音在姜小满脑海里炸开，【原先那胡子怕不是封印颜值的法宝吧？你看他握剑的手势，腕骨都透着劲儿，要不是眼角那点细纹，说他三十岁我都信！】
姜小满握剑的手顿了顿，抬眼正撞上姜云霆递来的木剑。两人相视一笑时，晨风吹过兵器架上的铜铃，叮当声里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默契。
当木剑相交发出脆响，阳光正穿透东边的云霭，在演武场洒下金线，将两道对练的身影镀上金边。
复仇的棋局既己落子，这每日的晨练便成了磨利爪牙的必修课。
早膳设在撷芳园的暖阁，鎏金三足鼎里燃着龙脑香。
镇北侯夫妇捏着象牙筷子，首愣愣看着上座的姜云霆：那人正用银匙慢条斯理搅着莲子羹，青色襕衫衬得脖颈修长，眉峰如墨，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颓废？若不是侯府守卫森严，侯夫人几乎要疑心是府里进了刺客。
"咳咳。" 镇北侯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眼角余光瞥见夫人又往姜云霆那边瞟，喉结滚动着把 "成何体统" 咽了回去，只拿筷子头戳了戳面前的酱菜。
侯夫人用绢子掩唇呷了口参茶，眼尾的细纹里都藏着探究：你看他那坐立的姿势，哪像个乡野老汉？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书房内烛火摇曳，姜云霆的目光沉静地落在镇北侯夫妇脸上，缓缓开口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当时正值二月，我从山上打猎归来，途中忽见一个嬷嬷鬼鬼祟祟地抱着个襁褓，将其放进了林子边缘。”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后怕，“那个嬷嬷，正是我前夜抓回来的孙嬷嬷。那时山里寒气刺骨，襁褓单薄得可怜，孩子冻得脸色发青，连哭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我若放任不管，这孩子要么葬身兽腹，要么就被活活冻死！”
姜云霆的视线温柔地转向姜小满，眼中满是疼惜。“恰逢那时我妻子刚生产完，却痛失爱子，伤心过度病倒在床。于是我便把这孩子抱回了家，取名小满。” 他声音里带着期许，“我们只希望她的人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圆满就好。”
姜云霆和姜小满商议过，报仇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能牵连镇北侯府，所以掩去了姜云霆和妻子的身世。而姜小满也勒令沈明昭不能说出去，崔家毕竟是个庞然大物，镇北侯府虽有兵权，但本就受皇帝忌惮，万一轻举妄动必然遭祸。
姜小满接过话头，神情严肃起来。“最近发生的种种，指向一条线索，我可能是林家二爷和林家二夫人的孩子。说来也巧，林若梅和我同日生辰，而且我和她的亲哥哥长相有五六分相似。”
她语气一沉，“我之前与她素无交集，可她却三番五次想要置我于死地！” 紧接着，姜小满将林若梅指使清虚道长卖毒符给王大娘，又引着王大娘给自己灌符水，险些丧命的事情和盘托出。再加上镇北侯夫妇己经知晓的买凶杀人，下毒等这一系列的事情，充分反映了林若梅有问题。
镇北侯夫妇听罢，眼中满是震惊。原来这背后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看来林若梅的目标并非他们的孙女儿。侯夫人忍不住疑惑地问道：“可到底是谁把你和林若梅换了呢？林若梅又是谁的孩子呢？”
“这个就得问孙嬷嬷了，稍后我便去审问她！” 姜云霆语气坚定地说道。
姜小满眼中闪过一丝思索，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个猜测。林若梅给我下的毒是安阳郡主给的，那么安阳郡主定然知晓此事。”
她顿了顿，回忆着说道，“之前明昭跟我说过，这安阳郡主对林家二爷痴迷不己，即便他成了亲也纠缠不休，甚至还暗害过林二夫人。可奇怪的是，在林二夫人生产女儿之时，她却主动上前帮忙，还对林若梅格外亲切。”
姜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大家都以为是安阳郡主成婚后变了性子，可若不是呢？如果调换孩子这事就是她干的呢？” 她的推测让众人不寒而栗，“她或许就是想让林二夫人的养女害死亲女，让林二夫人痛不欲生！”
众人不禁毛骨悚然。若真是如此，这安阳郡主的心肠也太歹毒了！大人之间的恩怨，怎能牵扯到无辜的婴儿身上？更何况她自己也是母亲，难道不明白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吗？但仔细想想安阳郡主对林家二爷的痴狂，她确实有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侯爷面露犹豫：“若真是这样，是否该先揭穿林若梅的身世真相？可安阳郡主……”
姜小满看了父亲一眼，继续说道：“原本我们担心安阳郡主、忠勇侯等人是受皇上指使，所以不敢揭发他们暗害明昭一事。但现在我觉得不妨试探一下。”
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若能揭发安阳郡主因嫉妒调换林家亲女，还指使养女害死亲女的事，既能试探皇帝对安阳郡主的态度，也能借此查一查安阳郡主与忠勇侯府的牵连有多深。”
“好主意！这也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沈侯爷赞许地点头。
侯夫人关切地问道：“那林二爷和林二夫人知道这事吗？”
“他们还不知情，” 姜小满回道，“不过林家大公子己经知道了，我和他商量好了，让他先瞒着，等事情查清楚了再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做。”
沈侯爷语气坚定地说：“好，此事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开口。别忘了，你也是我镇北侯府的姑娘！”
姜小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姜云霆也暗自松了口气，庆幸将此事告知镇北侯府是正确的决定。
忽然，姜小满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说道：“对了，我还想到一事。明昭离魂己近七日，我猜操作邪术之人或许就在京城。” 她分析道，“他们肯定想尽快知道事情的结果，要是事情没按他们的预期发展，说不定会想办法补救！”
“你说得对！” 沈侯爷猛地一拍大腿，随即高声喊道，“沈忠！”
“侯爷有何吩咐？” 沈忠应声上前。
“你派人把玄清道长接到侯府来，就说有事相商，请他务必前来。” 沈侯爷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另外，安排人暗中排查京中的道士和和尚，尤其是从外地来的，或者行为举止异常的，都给我盯着！”
“是！” 沈忠抱拳领命，转身离去。书房内，众人的神情凝重，一场围绕着身世之谜和阴谋诡计的较量，似乎即将拉开帷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