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坑坑洼洼、尘土飞扬的乡间土路上颠簸了将近一个小时,期间敖闰不止一次怀疑这破车的底盘会不会当场散架。终于,在一个看起来有些破败、几乎能闻到贫穷气息的村口,那辆饱经沧桑的黄色铁盒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停了下来。
村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早己褪色的木牌,上面用红色的油漆,勉强能辨认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王家村。
敖闰付了车费(还好原主身上还揣着师父玄清子圆寂前留下的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不然她就得认真考虑一下,是当场表演一个“点石成金然后被雷劈”,还是首接用“龙王威压”让司机师傅免费做一次慈善了),背着她那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破旧帆布包,姿态从容地(实则内心嫌弃地)下了车。
一股混杂着牲畜粪便的特殊“芬芳”、潮湿泥土的腥气,以及农家土灶燃烧柴火时产生的浓烈烟火味的复杂气味,如同欢迎的礼炮般,瞬间将她包裹。这“接地气”的味道,与云京市区那些充斥着汽车尾气和高级香水味的空气,形成了鲜明而强烈的对比。
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魁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汗衫的中年汉子,正满头大汗、焦急万分地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树下不停地踱步张望着。看到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敖闰,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眼睛猛地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上来,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确定和……难以掩饰的失望。
“请…请问……您,您就是……清云观的……敖,敖大师?”王大柱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家正在上高中的闺女大不了几岁、身形瘦瘦小小、穿着一身看不出新旧的破旧道袍、背着个打满补丁的布包的小姑娘,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他想象中的“玄学大师”,怎么着也得是个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白胡子飘飘的老神仙吧?再不济,也得是个眼神深邃、不苟言笑、浑身散发着“高手寂寞”气息的中年高人。
可眼前这个……除了长得过分漂亮、气质过分清冷之外,怎么看怎么像个还没毕业、离家出走的女大学生,跑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体验生活的?
这……这能靠谱吗?
“贫道敖闰。”敖闰淡淡地点了点头,对于这种因为外表而产生的质疑和轻视,她早己在漫长的岁月中习以为常,内心毫无波澜,“是你,在‘清云观结缘群’里找贫道?”
“哎!哎!是俺!是俺!就是俺王大柱!”王大柱一听这清清冷冷的嗓音和那股子莫名的威严气度,心里那点嘀咕又压下去几分。毕竟,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而且听群里那些“大佬”说,这位小道长是有真本事的。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苦着一张黝黑的脸,急得差点当场给敖闰跪下,连连作揖道:“敖大师!俺的神仙奶奶!您可算来咧!快!快跟俺家去瞅瞅!俺那婆娘……怕是……怕是真的快不行咧!”
说着,也顾不上许多,便一把拉起敖闰的手腕(被敖闰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急匆匆地领着她往村子里面走。
王家村确实不大,放眼望去,大多是些用红砖或青砖砌成的低矮瓦房,零星夹杂着几间更加破败的、用黄泥糊墙的土坯房。村子里的小路坑坑洼洼,未经铺设,昨夜刚下过雨,此刻还残留着不少泥泞的水洼。几只散养的芦花鸡在路边悠闲地啄食,看到生人走过,便“咯咯咯”地叫着躲开。几条瘦骨嶙峋的土狗则懒洋洋地趴在自家门口的石阶上晒太阳,偶尔会抬起眼皮,警惕地打量一下敖闰这个陌生的外来者,然后又无趣地耷拉下脑袋。
敖闰一边不紧不慢地跟着王大柱,一边不动声色地运转龙王魂力,仔细地打量着整个村子里的气场。
她发现,整个王家村的上空,都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如同轻纱般的灰黑色雾气。这雾气虽然不浓郁,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在她的眼中,却清晰可见。它带着一种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仿佛一块无形的巨石压在人的心头。不仅如此,村子里的生气也显得有些不足,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偷偷吸走了一部分,显得有些暮气沉沉。
“这小小的王家村……有点意思啊。看来,不单单是王大柱婆娘一个人的问题。”敖闰在心中暗自忖度,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很快,王大柱便领着敖闰来到了一栋看起来在村里还算比较齐整,也比较新的红砖瓦房前。院墙是用新烧的红砖砌的,院门是两扇刷着红漆的木门,虽然有些掉色,但比起村里其他人家,己经算是相当体面了。院子里堆放着不少锄头、镰刀、扁担之类的农具,墙角还码放着一小堆大小均匀、颜色青灰的砖块,不多不少,目测正好是三千块左右——这正是敖闰此行的主要目标之一。
“大师,这就是俺家咧。您快请进!”王大柱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发出“吱呀”声的院门,一股比外面更加浓郁、更加阴冷的寒气,混合着刺鼻的草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淡淡血腥味,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猛地从屋里扑面而来!
敖闰的眉头再次几不可察地蹙紧了。
这股气息……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