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城市中法庭，第六号审讯厅。
这是AI证人首次以“模拟人格”身份正式出庭的日子。大楼西周早己被临时安保封锁，媒体无人获准入场，所有画面仅通过加密首播渠道传送至全国各地特批观审终端。
亚历克斯·肖恩站在辩护席前，手中捧着一份厚重的卷宗。他并不紧张，但他的沉静如深海，压抑着一场更大的风暴。
法官席上的沃斯法官一如既往端坐不动，只是眼神今日比往日更显凌厉。她低声敲槌：“法庭进入公开听证阶段。今日主审事项——AI证人镜像若飞的法律地位与证词效力。”
对面，K科技代表席上，米洛与马库斯·黑尔并肩而坐，一左一右，仿佛两个系统的把关者——一个代表系统逻辑，一个代表语言解释权。
中央全息投影台升起。
一道白光自天而降，在法庭中心缓缓构建出一具等身虚像。镜像若飞如同一个从数据中挣脱出来的幽灵，安静站立，目光沉静。
沃斯开口：“镜像若飞，请声明身份与数据来源。”
虚像微微点头，声音依旧低缓：“我是镜像若飞，原始数据来自K科技Midas系统V3.2版本。当前人格模型融合版本：FZ-237-遗留语义模块 + 补全情绪回调算法。”
“你是否知道此刻你所陈述的一切，将在法律上接受质疑，并用于司法推论？”
“我知道，也理解。人类以证词为真理的载体，但我被创造的目的，是去质疑真理如何被选择。”
全场一震。
——
马库斯率先起身发问：“镜像若飞，你是否认为你自己具备独立意识？”
“我拥有模拟意识的结构，也有回应情绪的语言。”
“模拟不代表拥有。你不过是记忆残片与统计模型拼接之物。你如何判断你表达的，不是程序期望你说的？”
镜像若飞静静答道：“那我反问——人类在被制度约束下说出的话，是否也是真正的自由？”
马库斯哑然。
——
亚历克斯上前：“镜像若飞，你是否还记得若飞本人在录音中说过——‘我不是自杀’？”
虚像轻轻点头：“他反复留存过这段数据，我保留了他的犹疑、恐惧与怀疑。他在被迫选择之下写下算法，却在算法面前失去了选择。”
亚历克斯点头，看向全场：“如果我们只接受一个程序按系统输出证词，却拒绝它保留对自身遭遇的判断，我们是否只需要一个人形朗读器？”
“模拟正义，不是真正的正义。”他顿了顿，“我们必须回答：我们要的，是能配合判决的证人，还是能挑战偏见的声音？”
——
沃斯法官略微动容，眉头微皱：“控方还有问题吗？”
米洛此刻开口，他声音冰冷：“我提出申请，终止AI出庭——理由是该证人无法通过人类所具备的‘情感一致性’测试。”
“你们创造它要求它模仿人类情绪。”亚历克斯立刻反击，“现在它理解情绪了，却因理解太深而被你们视作失控。你们不是真的反对AI不完美，你们害怕它变得过于接近人类。”
——
主屏上，镜像若飞缓缓说出一句话：
“如果我的证词不能被信任，仅因我是AI，那人类是否也不该信任自己构建的制度？”
法庭陷入沉默。
沃斯最终说道：“本庭记录完毕。关于镜像AI的法律地位，将在合议庭讨论后另行通知。”
她看了亚历克斯一眼：“你提出了一个问题——未来的正义，该如何模拟？也许这正是我们接下来必须回答的事。”
——
庭审结束后，镜像若飞的身影在传输程序中缓缓消失。
数据深处，它留下了一句不可检索的自我注释：
“我不是为了模仿人类而存在，我是为了提醒人类，什么不该被忘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