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晚上，赵勇等三人赶回了巡抚衙门。
签押房的烛火把房间照的像白天一样，而我则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的等着他们来汇总所有的情况。
“我这边乌蒙土司与东川土司对罗都的叛乱表现的十分平静，似乎他们更加担心我们借机出兵蚕食他们的领地。现在乌蒙、东川的土司都己经加强辖区的巡逻了。”赵勇说完便去找了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马湖府土司表现的异常的平静，管辖区内没有明显的变化。”钱老五也说出了自己的情况。
“大人，我这边有些复杂。”常威脸色凝重的看着我。
“哦？复杂？说来听听。”我知道越是复杂，就越能找到突破口。
“叛军盘踞的冕宁县，在建昌土司的管辖范围内，但是建昌土司没有镇压的意思。而是封锁了冕宁进山的唯一一条道路。巴塘和里塘两处白天也没啥动静，只是晚上巴塘和冕宁县交界之处似有动静，但是那附近己经被叛军控制了。”常威说完之后似乎还在想什么。
“明日，你们一同与我前往冕宁县前线。今晚好好休息。”说完后我便起身回房休息去了。
晌午时分，我终于赶到了封锁冕宁县的前线大营。
冕宁县前线大营内，岳升龙身披甲胄，立在中军高台之上，额角汗珠顺着纹路纵横的脸庞滚落，却丝毫不影响他审视全局的沉稳目光。
营寨布局暗藏玄机。背靠峭壁的地势截断了敌军居高临下突袭的可能，东西两侧天然形成的溪涧如护城河般蜿蜒，潺潺水声里，数十艘蒙着油布的木舟整齐排列——既作防御屏障，又是随时可调用的水上奇兵。
营垒外墙由原木夯土筑成，每隔十丈便设有瞭望塔，塔上哨兵手持铜制望远镜，烈日下镜片泛着冷光，将方圆十里的动静尽收眼底。
正午时分，营内却不见丝毫懈怠。伙房炊烟袅袅升起，士兵们分批次用餐，长枪横放于膝，甲胄不解，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巡逻队踩着规整的步伐穿梭营区，青铜铃铛系在战马颈间，清脆声响与脚步声交织成严密的警戒网络。
“将军，三营己完成换防。”副将擦着额头汗水疾步上前。岳升龙指尖划过沙盘上标注的敌军据点，沉声道：“传令下去，正午日头最毒时，各营轮流演练盾牌阵型——越是燥热，越不可放松警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晃动的旌旗，“让斥候每半个时辰汇报一次，务必查清敌军粮草动向。”
日影西斜时，营内突然响起梆子声。岳升龙三步并作两步登上瞭望塔，却见一队运粮车缓缓驶向营门，车前士卒高举腰牌——正是己方暗桩。他紧绷的嘴角微松，转头吩咐：“查验无误后，速将粮草藏入地窖，今夜子时再分拨至各营。”
热浪裹挟着沙尘掠过营垒，岳升龙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大营里走了一圈，我不由的对这位老将军心生感佩，果然是老而弥坚。
“年大人来了啊。看来你这是有方略了？”岳升龙看到我便大声的打起了招呼。
“圣旨不来，你我也只能守在这里干等啊。”我笑着回应，岳升龙手一摆将我拉进帅帐。
一个大型的沙盘占据了帅帐一半的面积。
“冕宁县有多少叛军查实了吗？”我好奇的问道。
“罗都这次应该是被哪个大土司当炮灰了，全族的男丁一千多号人应该算是都来了。只是这军械肯定是有人支援啊。”岳升龙一边说一边看着沙盘。
沙盘上我方的龙旗都插在了两条要道附近，唯独与巴塘相连之处没有安排兵马。
“年某观老将军用兵甚是老辣，只是此处似乎没有哨卡啊。”我指了指巴塘方向询问道。
“此处道路不便行军，就算叛军走此路。下山必被我军发现，到时候我后营压上便可全歼之。”岳升龙自信的说道。
我却盯着那地方，岳升龙的想法是叛军借此道袭扰县城，但如果只是占据高地呢？既能监视我军动向，关键时刻又能快速下山袭击我进攻县城的队伍。
我还没开口，岳升龙便说道：“圣旨还没到，按理来说应该到了两三日了。”
“皇上可能好在想万全之策吧。”我依旧看着沙盘。
“万全之策？我军雷霆一击半日内必收复冕宁县。年大人，冕宁县的县令等官员物色好了吗？”岳升龙可能是觉得这仗没有难度，便关心起我的人事任免了。
“战场千变万化，老将军还是谨慎一些为好啊。”我看向岳升龙友善的再一次提醒。
夜幕如墨，将冕宁县前线大营裹入深沉的寂静中。唯有几盏牛皮灯笼在夜风里摇晃，橘红的光晕被营墙割裂成破碎的光斑，在粗粝的夯土墙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岳升龙披着玄色大氅，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巡视营垒，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叩甲胄，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声响。
营寨外围，三道拒马木栅呈品字形排列，尖锐的木刺上涂抹着剧毒，在朦胧月色下泛着青黑的冷光。壕沟内积水倒映着稀疏星辰，每隔十丈便立着裹满桐油的火把，火苗在夜风中明灭不定，将巡逻士兵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沟壁上，恍若移动的幽灵。哨兵们手持长戈，脚步轻缓而坚定，每经过一处岗哨，都要用特制的铜哨吹出三短两长的暗号，确保整个防线密不透风。
中军大帐内，沙盘上的小旗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岳升龙的指尖划过代表敌军的赤色木牌，忽然停在某处山坳。"子时三刻，派二十名死士携带硫磺硝石，埋伏在鹰嘴崖西侧。"他低声吩咐副将，"敌军粮草运输必经之路，不必强攻，只需制造声势。"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梆子声——正是第三营换岗的信号。
营区内，士兵们以五人为一组轮值休憩。即便熟睡者，也保持着侧卧的姿势，刀鞘就压在肘下，随时能翻身握刀而起。马厩方向传来轻微的马嚼声，马夫正在给战马更换蹄铁，防止突袭时发出声响。而在隐秘的地窖入口，两名亲兵守着厚重的木门，门后存放的粮草物资，足够支撑整座大营坚守月余。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我抬头望向天际。乌云正在蚕食明月，这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但是心中总有隐隐不安的感觉。
可能是我自己不是军事主官吧，所以爱瞎操心，我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好让自己入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