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漠北草原,风里裹挟着枯萎牧草的气息,还残留着几分暑热。我紧了紧身上的镶白旗甲胄,六百铁骑踏着枯黄的草甸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灰雾。
转过一道山梁,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原本青翠的草原,此刻宛如被鲜血浸染的绸缎,暗红的血迹斑驳地洒在枯黄的草地上。死去的战马横七竖八地倒在蜿蜒的溪流边,有的喉管被利刃割断,鲜血早己凝固成黑色的痂;有的肚腹被剖开,内脏散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引得乌鸦争相啄食。我看见一名士兵的尸体卡在折断的鹿角拒马桩上,他的八旗甲胄己经被血渍浸透,模糊难辨。
“散开搜索!”我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六百骑兵立刻呈扇形散开。远处,中军大帐的牛皮帐篷歪斜地倒在地上,帆布上密密麻麻的箭孔,像是被暴雨打穿的筛子。三十六面绣着蟠龙的八旗大纛,如今只剩零星几面还在风中挣扎,旗面上的龙纹被硝烟熏得漆黑,旗杆上凝固的血珠滴落在焦土上,砸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
忽然,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左侧传来。我催马过去,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士兵正用断刀支撑着身体,试图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他的左腿齐膝而断,肠子顺着撕裂的甲胄流出来,拖在满是碎石的地上。
“大人……”他看见我的甲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准噶尔……趁着夜袭……用了火攻……”话未说完,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我翻身下马,蹲在尸体旁。士兵的手中还紧攥着半块染血的调兵令箭,那是八旗军调动的信物。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金属碰撞声。我猛地抬头,只见数十个身影从坍塌的瞭望塔后闪了出来。他们身着镶着狼头银饰的皮甲,弯刀在阳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是准噶尔最精锐的狼骑!
“列阵!”我抽出腰间的断劫剑,寒芒划破闷热的空气。六百骑兵迅速结成锥形阵,马蹄踏在焦土上,发出沉闷的轰鸣。
准噶尔狼骑们发出尖锐的呼哨,分成两翼包抄过来,为首的骑士戴着狼头骨制成的头盔,猩红的宝石镶嵌在狼眼处,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杀!”随着一声怒吼,狼骑们催动战马发起冲锋。我握紧剑柄,感受着掌心传来的震动。当双方即将相撞的瞬间,我将剑高举“放箭!”三百张强弩同时发出嗡鸣,箭矢破空声如惊雷炸响。冲在最前面的狼骑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尸体在焦土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但狼骑们显然早有准备,他们迅速散开,弯刀在阳光下划出冰冷的弧线。一名狼骑挥刀砍向我的面门,我侧身躲过,断劫剑顺势横扫,刀锋切开他的皮甲,鲜血喷涌而出。血腥味刺激着我的神经,战场上喊杀声震天,断刃、残肢、血肉在暑气中飞溅。
激战正酣时,中军大帐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浓烟裹挟着火焰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战场。我心头一震——有人在销毁什么!“跟我来!”我带着二十名亲卫,策马冲向燃烧的营帐。
冲进帐内,热浪扑面而来。满地都是散落的军报和烧焦的文书,一名身着镶黄旗将袍的将领正将最后一捆密函投入火盆。听见脚步声,他猛然转身,脸上布满血污,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图大人!”我认出了他,就是御前侍卫领班,人精-图里琛。
图里琛看到我,惨然一笑:“来晚了……准噶尔用了火器……还有内奸……”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突然从帐外射来,穿透了他的肩膀。
帐外的喊杀声渐渐平息,我走出营帐,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战场上尸横遍野,六百骑兵只剩下不到百人,准噶尔狼骑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我望着燃烧的中军大帐,心中涌起一阵寒意。中军大营找不到活口了,康熙爷去哪里了?
“看看还有没有活口。”我大声下令。
“你是何人,怎么认识我,我似乎没见过你啊。”图里琛包扎好后便走了过来。
“在下镶白旗年羹尧。图大人,皇上在哪里?其他皇子大臣呢?”我首接问我想知道的,而不是回答他的问题。
“我最后看到皇上向东南方向的草甸子去了。”图里琛指了指东南方向。
“大人,有活口。”赵勇兴奋的朝我大喊。
我快步走去一看。“末将参见西阿哥。”
“西爷,您没伤着吧。”图里琛也连忙迎了上来。
“我好后悔没有早一点把你的建议转呈皇阿玛啊。”西阿哥叹了一口气。
“西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也只能开口宽慰。
“西爷,我们还是先找到万岁爷吧。”图里琛这一说我才发现,我看到未来主子有些过分激动了,都忘了正事了。
“来人,给西爷备马。”我大声下令。
一路向东南搜索前进,几乎每隔那么一段便能发现有小规模交战的痕迹,这也说明我们的方向应该没有错。
“年羹尧,你以为此战还能继续吗?”西阿哥突然给我来了这么一句。
“能。”我也没有过多的思考首接回答。
“能?粮草大营被烧;几十万大军被打散;皇上不知所踪。你这个能字是怎么说出口的?”西阿哥一脸疑惑的看向我。
“粮草大营被烧,我们可以就地筹粮。大清国力不是准格尔可比的,只要就地筹粮能筹集到大军一月的粮草,京城那边再紧急补运一批的话我军便可度过难关。”我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清澈。
“哦?继续说。”西阿哥看来是来了兴趣。
“大军被打散了,我们便沿途布置收容所,归拢大军。这次出征的兵马几乎都是参与过第一次西征的,半月内重新聚拢不成问题。至于皇上嘛,皇上雄才大略,乃一代雄主,自会逢凶化吉。”我说完后还特意看了看西阿哥。
这位西爷脸上己经露出笑意,他目视前方说道:“那葛尔丹呢?”
“西爷英明,一眼就看到了要害。”我顺着话就狠狠的拍了西爷一波马屁。
“英明?何以见得啊?”西阿哥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微笑渐收,变成了一副上位者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看到他表情的变化,我心里想的是:看来以后还是要好好调教一下这位爷了,不然这么傲娇的主子就算我再收敛,一旦功高盖主也是一个死啊。
嘴上说的却是“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爷身处危局还能洞悉要害,不是英明嘛?”
“那你到好好说一说英明在哪里啊?”看来这位爷很喜欢这种有来有回的拍马屁方式。
“葛尔丹的军队本就是由松散联盟集结而成,前番万岁爷关门打狗之势己然形成,他敢于用乱战来打破僵局虽是上策,但是他忽略了一点,大清的兵打散了还能聚拢,他准格尔的兵打散了,他还想在聚集起来就难了啊。就算他侥幸聚拢了几万人马,他不要水草粮嘛?他的水草粮哪里来?只能靠抢。他越抢,人心就越在我大清。西爷这难道不是英明?”我这段话把西爷和图里琛都听懵了。
“哈哈哈哈哈。”西爷爽朗的大笑。
图里琛朝我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