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后,放榜了。贡院大门在放榜,我则在侧门等着王维时。
而此时贡院门口己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学子。人声鼎沸,或紧张搓手,或低声交谈,空气中弥漫着期待与焦虑交织的气息。
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卖包子的蒸笼冒着热气,卖笔墨的摊子上摆满了精致的砚台和宣纸。人群中,一个身着灰袍的算命先生格外引人注目。他不过西十岁上下,剑眉下一双细长的眼睛透着精明,下颌蓄着修剪整齐的短须,手持一杆写着“神机妙算”的黑色幡旗,神态悠然地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后,桌上摆放着龟甲、铜钱和泛黄的卦书。那双眼睛看似随意地扫过每一个从他面前经过的学子,却仿佛能看穿他们的内心。
学子们三三两两地围在算命先生的摊位前,有人好奇地询问自己的前程,有人不屑地摇头离去,还有人半信半疑地驻足观望。“先生,您帮我算算,我此次能否高中?”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学子怯生生地问道。算命先生邹鲁放下手中的卦书,指尖轻轻着铜钱,目光如鹰隼般在对方脸上游走:“公子印堂发暗,此次恐难遂愿,不如来年再战。”那学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失魂落魄地退到一旁。
就在众人纷纷围观时,邹鲁的目光突然如鹰隼般锁定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上——王维时。王维时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面容清秀,眼神中透着自信与从容。他正与身旁的同窗低声交谈,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只等贡院放榜。
邹鲁突然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个算命先生。他拨开拥挤的人群,径首走到王维时面前。周围的学子见状,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低声议论起来。王维时有些诧异,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算命先生,礼貌地问道:“老先生,您找我何事?”
邹鲁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位公子,我观你印堂虽有文气,但暗流涌动,此次放榜,恐将名落孙山。”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哗然。王维时的同窗们纷纷露出惊讶的神色,有人摇头表示不信,有人则幸灾乐祸地等着看笑话。
王维时却并未动怒,依旧保持着那份从容,淡淡地说道:“先生,我自幼苦读诗书,寒窗十载,对自己的才学尚有几分信心。您仅凭一言便断言我落榜,是否太过草率?”
邹鲁从袖中摸出三枚铜钱,在掌心轻轻摇晃,铜铃般的脆响混着他不紧不慢的声音:“公子可知‘文曲未临,魁星藏锋’?我邹鲁在蜀地混饭吃二十年,看人面相、卜算前程从未失手。我今日找你,并非有意打击,实是有一桩机缘想与你细说。”
“哦?何事?”王维时挑眉问道。
“公子今日要去见一位贵人,我也想跟着公子一同前往。”邹鲁一脸诚恳说道。
此时,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衙役们抬着写满名字的榜单走了出来。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纷纷挤上前去查看。王维时的同窗们也顾不上这边的对话,急忙加入了看榜的队伍。
王维时心中虽牵挂着自己的名次,但眼前算命先生的话更让他好奇。他略作思索,说道:“先生,放榜对我来说至关重要。待我看过榜单,若真如您所说落榜,我们再聊。”
邹鲁将铜钱收入囊中,拍了拍王维时的肩膀:“好!君子一言。”
王维时随着人流挤到榜单前,目光急切地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搜寻。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他只觉一阵眩晕,仿佛周围的喧闹声都离他远去。寒窗苦读多年,满怀希望而来,却换来这样的结果,心中的失落与痛苦难以言表。
邹鲁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递来一方素帕:“公子不必介怀。公子有贵人扶持,前程不会比这些榜上的俗物差的。”
王维时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情,看向邹鲁:“先生,我只是不知道你说的贵人是谁啊?”
邹鲁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公子放心。从卦象看,贵人在西北方。”
王维时看向西北方,这才想到与我的十日之约。
我在侧门己经等候多时了,看到王维时走来后拱手说道:“王兄是否上榜了啊?”
王维时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在下才疏学浅,没能上榜。还不知道兄台贵姓啊?”
我正准备报出我年羹尧的名号让这个王维时惊讶一番,但是没等我开口,一旁的邹鲁说话了:“在下突然得了一首诗,献丑了。”
“这位是?”我疑惑的看向邹鲁。
“一位算命先生,说今日我必见贵人一定要跟过来。”王维时也是一脸尴尬的回应着。
没等我打趣他几句,这位邹鲁便摇头晃脑起来了。
“麻衣神算论端详,巡抚威名震蜀疆。
白虎临身祥兆显,紫微照命贵途长。
经纶大展安川土,谋略高施展俊芒。
他日凌烟标姓氏,勋名赫赫永流芳。”
这诗明显是在拍我的马屁啊,我还好奇他怎么知道我的身份时,邹鲁便躬身朝我行了个礼,“草民邹鲁见过年大人。”
王维时一脸诧异的看向我,这个表情是我希望看到的,很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我看向邹鲁。
“在下略懂一些相术,看大人的年纪与面相便猜到大概了。”邹鲁的回答还算实诚。
“王维时即然落榜了,是准备三年后再来,还是有其他的打算啊?”我笑着看向王维时。
王维时似乎还没缓过神来,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话。
邹鲁见状拱手说道:“在下愿与王学子一同拜入大人门下。”
邹鲁的话算是把王维时的魂拉回来了,他也拱手说道:“只要大人不弃,在下愿与大人一同为川蜀之地的百姓谋福祉。”
“好,好,好。明们一同来巡抚衙门吧。”我说完后便大步离开了。
终于有自己的幕僚了,虽说不知道质量到底如何,但是这也算是从零到一的突破啊。
至于那个叫邹鲁的算命先生,先让赵勇去查一查他的底细,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可疑之处。
今天的锦官城注定有人欢喜有人愁,但是作为一个上位者,我看到学子们因中举而兴奋,落榜而沮丧时,心里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共情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