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礼堂的闹剧,以校草纪云舟的两次“落荒而逃”、虚脱到被扶进医务室而告终。
沈星落回到宿舍,心情却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松。
她将那头夸张的绿色假发扔到一边,对着镜子,一点点卸去脸上厚重的油彩。
“明天换什么妆呢?全黑的哥特风太没创意了,要不……试试七彩的蝴蝶妆?或者首接画个京剧脸谱?反正只要能把纪云舟那小子恶心走,让他哭着喊着求老师换人就行。”她对着镜中恢复了清丽容貌的自己,喃喃自语,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洗完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开始刷题,而是从书包底层,小心翼翼地翻出了几本己经有些泛黄的专业书籍——《导演的自我修养》、《电影剧本写作基础》、《论镜头的艺术》。
这些是父亲的书,上面还有他年轻时留下的、密密麻麻的阅读笔记。
她轻轻抚摸着那些熟悉的字迹,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沈正宏,沈明珠……你们等着。我父亲失去的公司,他未竟的电影梦想,还有我们沈家蒙受的所有不白之冤,我会亲手,一样一样地,加倍从你们身上讨回来!
这个念头,让她再次陷入了前世那段最不堪回首、如同噩梦般的记忆。
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也是她家族悲剧的开端。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她的生日,她的堂姐沈明珠,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亲昵热络的语气告诉她:“星落,哲远在‘夜色’酒吧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跟你解释清楚,让你务必过去。”
那时的她,还沉浸在被陆哲远“抛弃”的痛苦中,听到这话,便毫不犹豫地信了。
结果,在酒吧昏暗的灯光和震耳欲聋的音乐中,一杯由沈明珠亲手递给她的、“特调”的鸡尾酒下肚,她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衣衫不整地躺在一个陌生的包厢里,周围是几个男人不怀好意的哄笑,和无数个对准她的手机摄像头。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劣质香水的味道。
闪光灯像利刃一样刺痛了她的眼,也彻底撕碎了她的尊严。她尖叫,挣扎,却只换来更放肆的嘲弄。
就在她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沈明珠如“救世主”般出现,将她“救”了出去。
然后,那些不堪的视频和照片,就成了沈明珠和她父亲沈绍安(沈星落的二叔)威胁父亲沈正宏的筹码。
沈明珠拿着那些东西,笑得像一条淬毒的美女蛇:“伯父,您也不想星落的未来彻底毁掉吧?这些股份,换她一个清白,值了。哦,对了,还有公司账上那笔亏空,也需要您帮忙‘解释’一下。”
她永远也忘不了,父亲在签下那些股权转让协议和认罪书时,那瞬间苍老了十岁的脸,和一夜白头的双鬓。
为了保护她,为了不让她那些不堪的视频流传出去,父亲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公司、名誉、地位……甚至不惜背上“挪用公款”的罪名。
父母因为她幼年时曾遭遇过一次几乎丧命的绑架,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所以对她总是过分溺爱,百依百顺,生怕她再受一点委屈。
也是因为她的任性,不听父亲多次“沈绍安一家心术不正,少跟他们来往”的劝告,才会被沈明珠轻易骗至酒吧,酿成大错。
可笑的是,当年的她,在巨大的打击和林若瑶的挑拨下,竟然还误会父亲软弱无能,是为了保全自己才牺牲了公司,甚至为了那个虚情假意的陆哲远,不惜与父亲当众争吵,最终断绝了父女关系。
如今想来,悔恨如同毒蛇,日夜噬咬着她的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嗡——”
手机的震动声,将沈星落从痛苦的回忆中拉回现实。
来电显示,是“大魔王”。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接起电话。
“有空吗?”纪修染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却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丝戾气。
“什么事?”
“奶奶想见你。”
沈星落的心猛地一沉。
纪老夫人……
她当然记得这位纪家的最高掌权者,一个精明、强势,却也极重情义的老太太。前世,她和这位老太太的关系,简首是水火不容。
而她会把关系搞得那么僵,林若瑶“功不可没”。
前世,她第一次被纪修染带回纪家老宅见家长,林若瑶“好心”地给她出了不少主意。
林若瑶说:“老人家都喜欢乖巧懂事的,但纪老夫人不一样,她年轻时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最讨厌的就是虚伪和刻意讨好。你一定要表现出你最真实、最叛逆的一面,让她知道你不好惹,她才会尊重你,纪修染也会因此高看你一眼!”
于是,她穿着最暴露的衣服,化上最夸张的妆,用最叛逆、最恶劣的态度,成功地将纪老夫人气得当场心脏病发作,险些就没抢救过来。
那次之后,纪修染便再也没有带她回过老宅。
她还记得,纪老夫人临终前,拉着纪修染的手,颤抖着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看到孙子能找到一个真心爱他、能照顾他的人。
而她,沈星落,在老太太眼中,就是那个毁了她孙子幸福的、不共戴天的仇人。
想到这里,沈星落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一世,她不能再重蹈覆辙。纪老夫人是纪修染唯一的软肋,也是她修复与纪修染关系,甚至未来摆脱他控制的关键。
“好啊。”她对着电话那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语气说道,“什么时候?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第一次见奶奶,总不能失了礼数。”
电话那头的纪修染,似乎对她如此配合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
沈星落继续说道:“不过,你也知道我平时的风格……嗯,可能不太符合长辈的审美。我还没买过什么像样的衣服和礼物,要不……周六你陪我一起去挑?”
她主动发出了邀请,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还有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沈星落以为他要拒绝时,才听到他低沉的嗓音,隔着电流传来,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愉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