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这小子是神仙下凡吗？”
男人狠狠地将烟蒂踩在地上，低声咒骂了一句。
声音里却听不出多少愤怒。
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颓然。
“别说了。”
女子有气无力地回应。
她何尝不羡慕，何尝不嫉妒。
可羡慕嫉妒之后，剩下的也只有深深的无力。
“我们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女子声音有些发颤。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两人心头许久。
男人没有回答。
他抬起头，目光投向美食街的另一头。
那里，曾经有一家属于他们的小店。
不是这种临时的摊位，而是一家正儿八经的，有门面的小店。
“你说我们把之前那个店再租回来怎么样？”
男人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女子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租回来？”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你疯了？”
“你忘了我们那家小蛋糕店是怎么倒的吗？”
“忘了我们是怎么灰溜溜地从那里搬出来的吗？”
女子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
“当初我们信心满满，觉得手工小蛋糕用料足，肯定能火。”
“结果呢？”
“年轻人不喜欢。”
“保质期又短，天天扔东西，扔得我心都在滴血！”
“半年时间，不仅一分钱没赚到，还把我们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万块都赔了进去！”
“你现在又想回去？”
“回去再赔一次吗？”
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男人心上。
他当然记得。
那些日子，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光。
每天睁开眼就是房租，水电，食材成本。
看着那些卖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变质的小蛋糕。
他的心也像被刀割一样。
“而且，那家店我们退租的时候，弄得一团糟。”
女子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里面的桌椅板凳，还有装修，不是坏了就是旧得不成样子了。”
“真要重新弄，又是一大笔钱。”
“我们现在哪里还有钱？”
“最重要的是，”
女子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
“我们当时跟房东郑老板闹得挺不愉快的。”
“他现在肯把房子再租给我们吗？”
男人沉默了。
妻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盆冷水。
将他刚刚燃起的一点点火苗彻底浇灭。
是啊，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他颓然地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周围的喧嚣仿佛都离他远去。
他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
难道，真的就这样认命了吗？
他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郑瑜做的东西，他尝过了。
那种味道，他拍马也赶不上。
那是他学不来的东西。
首接竞争，无异于以卵击石。
“唉……”
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女子看着丈夫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她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安慰道，尽管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句话。
男人抬起头，眼神依旧空洞。
他慢慢冷静下来，开始认真思考。
“老婆，你说得对。”
他缓缓开口。
“我们的手艺，确实比不上那个郑瑜。”
“跟他做一样的东西，我们肯定死路一条。”
这是一个痛苦的承认，但也是事实。
女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男人又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不对！”
“我们为什么非要跟他做一样的东西呢？”
女子不解地看着他。
“不做小吃，我们还能做什么？”
“喝的！”
男人猛地站了起来，语气有些激动。
“你没看到吗？”
“那些在郑瑜摊位上买东西吃的人。”
“一个个辣得满头大汗，吃得油光满面。”
“他们肯定口渴啊！”
“酥炸蘑菇那么香酥，吃多了肯定腻。”
“烤生蚝那么鲜辣，吃完了肯定想喝点什么解解辣！”
“美食街上，好像还真没什么像样的卖饮品的地方。”
男人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重新焕发了光彩。
“我们不做吃的，我们卖喝的！”
“鲜榨果汁，冰镇酸梅汤，柠檬水，或者我们自己熬点凉茶！”
“这些东西成本不高，做法也简单。”
“关键是能跟郑瑜的生意形成互补！”
“他卖吃的，我们卖喝的，大家都有钱赚！”
女子听着丈夫的话，眼睛也慢慢亮了起来。
“卖喝的……”
她喃喃自语。
“好像真的可以啊！”
“那些人排那么长的队，买了吃的，肯定顺便就想买喝的。”
“而且，喝的东西利润也还可以。”
“我们不用跟郑瑜抢生意，反而能借他的光！”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那是一种在绝望中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兴奋。
“对！”
“就这么干！”
男人一拍大腿。
“我们把之前那个店盘回来，专门卖饮品！”
“郑瑜生意越好，我们的生意就越好！”
“这简首是天作之合啊！”
女子也被丈夫的乐观情绪感染，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是……”
笑容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她又蹙起了眉头。
“那家店，就算卖饮品，也得重新装修一下吧？”
“至少要弄得干净整洁一点。”
“还有租金……”
“郑老板那边……”
现实的问题再次摆在面前。
男人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装修的事情，我们自己动手，尽量简单，花不了太多钱。”
“至于租金和郑老板那边……”
男人咬了咬牙。
“我去跟他谈！”
“郑新原这个人，也不是不讲道理。”
“我们之前确实有些不愉快。”
“但我这次拿出诚意来。”
“我跟他说，我们愿意比之前的租金多给一点。”
“只要他肯把店租给我们，条件好商量！”
“钱呢？”
女子担忧地问。
“我们现在手头紧得很。”
男人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去贷款！”
“贷两万块！”
“两万？”
女子吃了一惊。
“贷那么多？”
“不破不立！”
男人眼神决绝。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要么，我们搏一把，说不定就能翻身。”
“要么，我们就彻底认命，离开这条美食街，回老家种地去！”
“老婆，你选哪个？”
女子看着丈夫眼中那股久违的斗志，心中百感交集。
她知道，丈夫是被逼到了绝境。
但同时，她也从这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我……”
她张了张嘴，最终用力点了点头。
“好！”
“我跟你一起搏一把！”
“大不了，就当这两万块打了水漂！”
“只要我们俩还在一起，总有重新再来的机会！”
男人的眼眶有些，他用力握住妻子的手。
“有你这句话，我就有底气了！”
“明天，明天我就去找郑新原！”
……
美食街的另一端。
林雾儿和言喻准备离开。
言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吆喝声，谈笑声，碗筷碰撞声。
灯火通明，将每个人的脸庞都照得生动而鲜活。
言喻看着眼前这幅热闹的景象，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里真好。”
她轻声说道。
声音很轻，几乎要被周围的喧闹所淹没。
但林雾儿还是听见了。
她转过头，有些好奇地看着言喻。
在她印象中，言喻似乎总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很少见她露出这样放松和享受的表情。
“是啊，很热闹。”
林雾儿笑着回应。
“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
言喻继续说道，眼神中带着惬意。
“平时在学校，或者在家里，总觉得有些有些压抑。”
她没有说太多。
但林喻儿能感觉到，他所说的压抑并非空穴来风。
“以后有时间，我想天天来。”
言喻突然说道。
林雾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天天来？你就不怕吃腻了？”
“而且，你哪有那么多时间？”
言喻也笑了笑。
“尽量抽时间。”
“这里的氛围，我很喜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美食街的出口走去。
林雾儿拿出手机，习惯性地刷着朋友圈和学校的论坛。
突然，她的手指停住了。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正是这条美食街。
照片的主角，是一个容貌绝美的女生。
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认真听着身旁的人说话。
“咦？”
林雾儿发出一声轻咦。
她点开照片，仔细看了看。
“言喻？”
她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言喻闻声转过头。
“怎么了？”
林雾儿把手机屏幕转向他，指着那张照片。
“你看！”
“这是不是你？”
言喻凑近一看，也愣住了。
照片上的人，赫然就是自己。
看角度，应该是被人从不远处偷拍的。
言喻看着那张照片，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太喜欢这种被人随意拍照。
还发到网上的行为。
“这……”
她一时有些无语。
林雾儿却觉得有些好笑。
“看来你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啊。”
她调侃道。
言喻无奈地摇了摇头。
“别取笑我了。”
林雾儿见她似乎真的不太高兴，便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不过话说回来，偷拍确实不太好。”
她划拉着手机，很快找到了发布者的信息。
是个匿名的账号。
“算了，别管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