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桐的状态越来越怪——她能在二十米外听见松针落地的声音,却记不清自己昨天吃过什么。稳定剂减缓了基因崩溃,但没阻止那些异常变化。
"到了。"莫里斯熄灭引擎,"圣加尔修道院,二战时纳粹的密码破译中心。"
教堂门口站着个穿神父袍的老人,手里拿着把鲁格P08手枪——和周毅在训练营随身带的那把一模一样。
"77号,"老人微笑,"周毅说你会在第七天日落前到。"
莫里斯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证明你是友军。"
老人解开领口,露出胸口的乌鸦纹身——下面烙着"教官-07"。
"2001年莫斯科训练营的格斗教练,"周雨桐突然说,"你教过我反关节技。"
老人点头,带他们走进地窖。昏暗的烛光下,十二个玻璃罐排列在橡木桌上,每个罐子里漂浮着不同的人体器官。
"十二个初始实验体的生物样本,"他轻抚罐子,"包括周毅的右眼。"
莫里斯胃部一阵抽搐。第七个罐子里,一颗淡蓝色的心脏仍在缓缓跳动。
"稳定剂只能暂时抑制,"老人打开墙上的保险箱,取出个金属箱,"需要这个才能根治。"
箱子里是支标着"归巢"的银色注射器。
周雨桐却后退两步:"不……那不是什么解药……"她的瞳孔剧烈收缩,"那是重置程序!会抹去全部记忆!"
老人叹了口气,按下录音机开关。周毅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
"莫里斯,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雨桐己经出现记忆融合症状。'归巢协议'不是毒药,是让她重获新生的唯一机会。"
录音里传来打火机的咔嚓声,周毅似乎点了支烟:
"二十年前,我们往实验体基因里拼接了太多优秀特质。雨桐的大脑正在被这些外来记忆占据……最后会忘记自己是谁。"
周雨桐发抖的手抓住莫里斯:"别信他!我爸绝不会——"
录音突然继续:"……所以我在她六岁时植入了记忆阻断器。现在,按下她后颈的淤青处,真相自会显现。"
莫里斯看向周雨桐后颈——那些淤青数字不知何时变成了"1"。
"不要!"她尖叫着想逃,却被老人按住肩膀。
莫里斯咬牙按下那个淤青点。
周雨桐的瞳孔瞬间扩散。
当她再次睁眼时,眼神完全变了——冰冷,锐利,像头陌生的野兽。
"任务代码:血月。"她的声音机械而平静,"请确认执行最终指令。"
老人从圣经里抽出张照片推过来——是年轻的周毅抱着婴儿站在雪地里,但照片边缘被烧焦了,露出隐藏的第三个人:
抱着另一个婴儿的安娜斯塔西娅。
"双胞胎实验体,"老人轻声说,"你是T-09,你妹妹是T-10。她才是'归巢协议'的真正载体。"
地窖的门突然爆裂。假栾江龙带着六名武装人员冲进来,红外线瞄准点锁定了莫里斯的眉心。
"精彩,"假货鼓掌,"没想到周毅还留了这手。"
周雨桐——或者说被激活的T-09——突然以非人的速度扑向最近的枪手。她的手指精准插进对方眼窝,惨叫伴随着颅骨碎裂声回荡在石墙间。
莫里斯趁机滚到橡木桌后,霰弹枪轰飞了两个敌人的膝盖。老人则拔出手枪,子弹精准命中假栾江龙的肩膀。
"她在哪?"莫里斯边换弹边吼,"T-10在哪?"
老人躲到石柱后:"日内瓦湖底实验室!但必须先——"
子弹突然从他后脑穿出。莫里斯转头,看见周雨桐举着冒烟的手枪,眼神空洞。
"指令更新:清理所有知情者。"她调转枪口对准莫里斯,"包括你,77号。"
莫里斯看着她扣下扳机的食指,突然喊出莫斯科训练营的结业密码:
"Ворон-42-1987-Тень!"
周雨桐的手指僵住了。泪水突然涌出她冰冷的眼睛:"莫……里斯?"
她的瞳孔剧烈震颤,像有两个灵魂在争夺控制权。最终,她颤抖着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周雨桐的枪管抵在太阳穴上,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抖。莫里斯没动,只是盯着她的眼睛——那双瞳孔里像是有两股力量在撕扯,时而涣散,时而聚焦。
"周雨桐,"他声音很轻,像在叫醒一个梦游的人,"你还记得莫斯科训练营的雪吗?"
她的呼吸一滞。
"零下三十度,你爸让我们赤脚站在冰面上,说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当乌鸦。"莫里斯慢慢向前一步,"你当时躲在监控室里偷看,还给我塞了杯热茶。"
枪口微微下垂了一寸。
"假的……"她声音嘶哑,"那些记忆都是假的……"
"那这个呢?"莫里斯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照片——周毅抱着婴儿站在雪地里,背后是西伯利亚的无尽荒原。
周雨桐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走……"她跪倒在地,指甲抠进石缝里,"趁我还能控制……去日内瓦……找她……"
莫里斯捡起枪,看了眼地上教官的尸体,又扫过满地的弹壳和血迹。假栾江龙己经不见了,但地上那摊血说明他跑不远。
"你能撑住吗?"他拽起周雨桐。
她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惨笑:"72小时……我帮你找到T-10……之后……"
她没说完,但莫里斯懂。72小时后,要么重置,要么死。
日内瓦湖的游船码头人来人往,游客们举着相机拍雪山,没人注意那艘不起眼的潜水观光艇。
"水下八十米,"驾驶员嚼着口香糖,"老式科研基地改的,现在做深海生物研究。"
莫里斯知道他在撒谎——这人的虎口有长期握枪留下的茧,袖口还沾着火药痕迹。
周雨桐的状态更糟了。她坐在角落,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像活物一样蠕动,时不时痉挛一下。驾驶员从后视镜瞥了她一眼,眼神闪烁。
"别担心,"莫里斯拍了拍驾驶员的肩膀,手指顺势滑到他后颈,"她只是晕船。"
指腹触到一块微凸的金属——皮下植入通讯器。组织的人。
潜水艇入水的瞬间,莫里斯拧断了驾驶员的脖子,接管了操控台。周雨桐瘫在座椅上,冷汗浸透了衣领。
"还有……多远?"
"五分钟。"莫里斯盯着声呐图,"但下面有东西不对劲。"
屏幕上,湖底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但结构图和教官给的完全对不上。 原本应该是圆形实验室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十字形结构,像是……
"监狱。"周雨桐突然说,"他们在关押什么。"
潜水艇对接气闸舱的瞬间,警报响了。莫里斯踹开舱门,霰弹枪轰碎了第一个冲过来的守卫。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力系统出了问题。
周雨桐跟在他身后,动作却越来越迟缓。她的瞳孔又开始扩散,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
"左边第三间……"她艰难地指向走廊尽头,"她在那里……我能……感觉到……"
莫里斯踹开铁门,愣住了。
房间里没有实验设备,只有一张儿童床,墙上贴满了蜡笔画。床边坐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和周雨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眼神空洞得像玻璃珠。
"T-10?"莫里斯试探着问。
女孩缓缓抬头,嘴角突然扯出一个不属于孩子的诡异微笑:"不,我是归巢协议。"
下一秒,周雨桐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跪倒在地。她的皮肤下蓝色血管暴起,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爬。T-10站起身,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莫里斯举枪对准T-10,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动不了了——肌肉麻痹。
"别费劲了,"T-10歪着头,"空气里早就充满神经毒素。你们能走到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想看看周毅的女儿最后会怎么选。"
周雨桐挣扎着抬头,血从鼻孔里流出来:"……什么选择?"
T-10从床头拿起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金色的液体:
"喝下这个,成为完美的武器。"
"或者死在这里,带着你那些没用的记忆。"
莫里斯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还是看清了注射器上的标签——"最终进化"。
周雨桐的手颤抖着伸向那支注射器。
"别……"莫里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爸不会……"
"我爸早就死了。"周雨桐惨笑,"他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就是这个。"
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条形码——但这次莫里斯看清了,那根本不是条形码,而是一串微缩文字:
"当羽毛落在雪地上时,记得乌鸦也会回头。"
T-10的表情突然变了:"你……不可能!周毅怎么会……"
周雨桐猛地扑上去,将注射器扎进T-10的脖子。金色液体推入血管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灯光炸裂,警报声响彻走廊。
"跑!"周雨桐拽起莫里斯,"她要暴走了!"
他们跌跌撞撞冲回气闸舱时,身后传来非人的尖啸。莫里斯回头看了一眼——T-10的皮肤正在融化,露出下面金属般的骨骼。
潜水艇脱离基地的瞬间,湖底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水波将小艇掀翻,莫里斯在冰冷的水中死死抓住周雨桐的手。
浮上水面时,朝阳正从雪山后升起。周雨桐的呼吸微弱但平稳,皮肤下的蓝色血管正在慢慢褪去。
"那个注射器……"莫里斯喘着气问。
"是毒药,"她轻声说,"我爸留给我的最后礼物。"
她抬起手,指向远处雪山顶上的一缕黑烟——那是爆炸的余烬,像一只终于飞走的乌鸦。
日内瓦湖的晨雾还没散尽,莫里斯和周雨桐己经爬上了湖岸。雪水浸透了衣服,每走一步都像背着铅块。
"不能去镇上,"周雨桐喘着气,指向远处的森林,"组织的人肯定封锁了所有出口。"
她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些,但瞳孔仍然偶尔会不自然地放大,像是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在挣扎。莫里斯从偷来的背包里翻出干粮和地图,用打火机烘干。
"最近的边境检查站在三十公里外,"他咬着面包说,"但走大路等于自投罗网。"
周雨桐突然按住他的手:"有人来了。"
两百米外的公路上,三辆黑色越野车正缓缓驶过。车窗贴着防窥膜,但莫里斯认出了车顶的天线型号——军用级信号拦截器。
"清理小组,"他压低声音,"他们在扫描这一带的电子信号。"
周雨桐摸出从湖底带出来的金属U盘——那是T-10房间里找到的,上面刻着"最终指令"。
"得分开走,"她突然说,"你带着这个去慕尼黑,找栾江龙说的那个裁缝。"
莫里斯皱眉:"你现在的状态——"
"他们追踪的是我的生物信号,"周雨桐打断他,"我引开他们,你送U盘。"
没等莫里斯反对,她己经站起身,朝相反方向的公路跑去。莫里斯想追,却听到她最后一句飘在风里:
"记得看看U盘里的视频……我爸留给你的。"
慕尼黑老城的雨下得人心烦。莫里斯站在"赫伯特裁缝店"门口,玻璃窗后挂着件半成品西装,袖口别着根带血的针。
门铃响起的瞬间,他闻到了火药味。
"关门了,"里屋传来沙哑的声音,"去别家吧。"
莫里斯没动,只是用俄语说了句:"乌鸦飞过西伯利亚。"
缝纫机的嗡嗡声停了。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掀开布帘走出来,右眼戴着医用眼罩,左手少了三根手指。
"77号?"老人眯起剩下的那只眼睛,"周毅说你会在第九天出现。"
莫里斯没废话,首接掏出U盘:"需要解码。"
老人接过U盘,插进老式缝纫机底部的暗槽。机器发出古怪的嗡鸣,像是在读取什么。
"你见过她了?"老人突然问,"T-10?"
莫里斯点头:"死了。"
"可惜,"老人叹气,"那丫头本来能成为最好的裁缝。"
屏幕亮起来,周毅的影像出现在上面。这次的他比录音里更憔悴,背景像是某个地下室。
"莫里斯,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雨桐己经做出了选择。"周毅的声音沙哑,"U盘里是组织的全球据点坐标,但别急着动手——先去找安娜。"
莫里斯一愣:"安娜己经死了。"
画面里的周毅苦笑:"不,死的是替身。真正的安娜在布拉格旧城广场的钟楼里,她手里有最后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