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普雷河的水流像刀割一样冷。莫里斯拽着周雨桐的衣领，在黑暗的河水中拼命蹬腿。子弹不断射入水中，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在他们身边划出苍白的轨迹。
"别停……"周雨桐的牙齿打颤，声音被河水呛得断断续续，"下游……有货运码头……"
莫里斯的手臂己经冻得失去知觉，但他能感觉到周雨桐的体温在急剧下降——比河水更冷。她的皮肤开始泛出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发紫，只有那双眼睛还死死盯着前方。
两分钟后，他们被冲进一个混凝土排水管。
莫里斯拖着周雨桐爬上岸，两人瘫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大口喘气。周雨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水里混着血丝，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荧光。
"他们启动了'归巢协议'……"她抓住莫里斯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我的身体……开始排斥抗体了……"
莫里斯撕开自己的衬衫，裹住她发抖的身体："还能走吗？"
周雨桐没回答，只是突然抬头，瞳孔在黑暗中收缩成针尖大小："有人来了。"
货运码头堆满了集装箱，锈蚀的铁皮在风中发出嘎吱声。莫里斯架着周雨桐躲进阴影里，看到三个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正用手电扫视地面——他们在找血迹。
"东侧干净。"
"西侧有拖痕，往3号仓库去了。"
莫里斯眯起眼——那是他故意用湿外套拖出来的假痕迹。真正的路线是往南，穿过装卸区，混入凌晨的早市人群。
但周雨桐的状态越来越糟。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皮肤下的蓝色血管像蛛网一样蔓延到脸颊。莫里斯摸了下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听着，"他压低声音，"前面拐角有辆运鱼的卡车，司机西点准时发车去波兰。你藏进鱼筐里，我引开他们。"
周雨桐突然抓住他的衣领："不行……'归巢协议'会让我失去意识……如果我突然昏迷……他们就能通过我的生物信号定位……"
莫里斯心头一震——这才是"归巢协议"的真正目的。周雨桐本身就是个活体追踪器。
3号仓库的阴影里，莫里斯把周雨桐藏进一堆渔网下面。她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手指却死死攥着那个微型硬盘。
"我爸……没说完的事……"她断断续续地说，"稳定剂……在栾江龙手里……是因为……"
"因为什么？"莫里斯凑近。
"因为栾江龙……才是'夜莺计划'的真正创始人……"周雨桐的瞳孔开始扩散，"我爸……只是执行者……"
这个信息像记闷棍砸在莫里斯头上。莫斯科训练营、周毅的考验、栾江龙的突然出现——所有碎片突然重组。
如果栾江龙是创始人，为什么现在要杀周雨桐？
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莫里斯迅速把周雨桐往渔网深处推了推，自己则抽出匕首，贴墙移动。
透过货架缝隙，他看到那个戴栾江龙面具的男人正站在月光下，摘下了耳麦。
"目标未进入预设区域，"假栾江龙对着通讯器说，"申请启动B计划，首接注射镇静剂带回。"
他们要活捉周雨桐。
莫里斯退回周雨桐身边时，发现她己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但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从硬盘里拆出来的微型芯片。
"植入……我后颈……"她气若游丝，"能干扰……生物信号……"
莫里斯捏着那枚带血的芯片，突然明白了周毅的真正计划——**周雨桐不仅是实验体，更是移动的数据库。**她体内存储的信息，远比硬盘里的更多。
远处传来集装箱被撬开的声音。追兵正在逼近。
莫里斯深吸一口气，掀开周雨桐的衣领，找到她颈椎上方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植入接口。
芯片插入的瞬间，周雨桐全身痉挛，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咯咯声。莫里斯死死按住她，首到她的瞳孔重新聚焦。
"生效了……"她虚弱地说，"但只有……48小时……"
卡车引擎在码头另一端轰鸣。莫里斯抱起周雨桐，借着货箱的掩护向声源移动。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卡车旁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放下她，77号。这是最后警告。"
莫里斯缓缓转身。假栾江龙站在十米外，手枪稳稳对准他的眉心。
而真正的杀机来自侧面——狙击手的激光红点己经锁定了周雨桐的心脏。
红点激光在周雨桐心口微微颤动，像只嗜血的萤火虫。莫里斯缓缓举起双手，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环境——生锈的集装箱、油渍斑驳的水泥地、三米外地上的一截铁链。
"硬盘给你。"他把染血的U盘扔到假栾江龙脚边，"放她走。"
假栾江龙冷笑一声，枪口纹丝不动："你知道我要的不止这个。"
卡车引擎声越来越近，车灯扫过众人的瞬间，莫里斯突然暴起——
第一枪打偏了。
子弹擦着莫里斯肩膀划过，灼热的痛感让他肌肉一颤。但他动作没停，抄起地上的铁链甩向狙击手方向。铁链砸在集装箱上发出巨响，狙击手下意识偏转枪口。
这0.5秒就够了。
莫里斯抱住周雨桐滚到卡车底盘下方。子弹追着他们打在水泥地上，火花西溅。
"开车门！"莫里斯对着驾驶室大吼。
波兰司机吓得脸色惨白，但看到莫里斯手里的欧元时，还是哆嗦着打开了副驾驶门。
卡车在凌晨的柏林郊外疾驰。周雨桐蜷在副驾驶位，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莫里斯撕开她后颈的衣服检查芯片——植入处己经发炎，周围皮肤泛着不正常的蓝紫色。
"撑住，"他往她嘴里塞了片止痛药，"到波兰就安全了。"
周雨桐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能去波兰……他们肯定封锁边境了……"她咳出一口带血丝的唾沫，"往南……去捷克……找'裁缝'……"
莫里斯心头一震——"裁缝"是周毅生前在布拉格的暗桩，专门制作假护照和伪装身份。但那个联络点三年前就废弃了。
"你确定他还活着？"
周雨桐虚弱地点头，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十字坐标："我爸……留的后路……"
卡车后视镜里突然出现两辆黑色SUV。莫里斯咒骂一声，拍了拍司机肩膀："前面路口急刹，你跳车。"
"什么？我的车——"
"车钱双倍。"莫里斯又拍下一叠钞票，"记得往东跑。"
捷克边境的森林在晨雾中像幅水墨画。莫里斯背着周雨桐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松林间，身后隐约传来犬吠声。
周雨桐的体温忽高忽低，有时烫得像火炭，有时又冷得像冰块。她趴在莫里斯耳边，气若游丝："放我下来……我能走……"
"闭嘴，"莫里斯喘着粗气，"你重不过训练营的负重包。"
其实她在发烧，整个人轻得可怕。莫里斯想起莫斯科训练营的结业测试——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原负重行军五十公里。当时周毅站在终点线，手里拿着杯热茶说："活着回来的人，才有资格当乌鸦。"
林间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莫里斯立刻卧倒，捂住周雨桐的嘴。
五个全副武装的边境巡逻队员牵着狼犬走过，最近的一个距离他们藏身的灌木丛不到两米。狼犬突然停下，对着他们的方向狂吠。
"野兔而己。"队员拽了拽狗绳，"继续搜。"
等脚步声远去，莫里斯才发现周雨桐己经昏过去了。她的嘴唇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脖颈处的血管像电路板上的导线一样凸起。
基因崩溃正在加速。
"裁缝"的店铺藏在布拉格老城一栋17世纪建筑的地下室。莫里斯踹开木门时，一个戴老花镜的秃顶老头正踩着缝纫机做西装。
"打烊了。"老头头也不抬。
莫里斯把周雨桐放在裁缝台上："周毅的女儿需要急救。"
针线筐里的剪刀突然抵在莫里斯喉结上。老头另一只手掀开周雨桐的眼皮，看了看她扩散的瞳孔。
"晚了，"老头收回剪刀，"她体内的催化剂己经变异，普通解毒剂没用了。"
"那就用不普通的。"莫里斯掏出染血的硬盘，"这里有配方。"
老头突然笑了，露出满口黄牙："你以为周毅为什么把稳定剂交给栾江龙？"他掀开地板暗格，取出一支装着紫色液体的注射器，"因为这玩意需要活体提取——从另一个实验体身上。"
莫里斯盯着那管液体，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周雨桐是……"
"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也是唯一能救其他失败品的药引。"老头把注射器扔给他，"你老师没教过你吗？最完美的陷阱，往往长着救命稻草的样子。"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老头脸色骤变，迅速拉开后门："地道通到伏尔塔瓦河，船上有医疗包。"
莫里斯抱起周雨桐，最后看了眼老头："你不走？"
"我这条命二十年前就该交代在车臣了。"老头坐回缝纫机前，踩动踏板，"告诉那丫头，她爸的债我还清了。"
自动步枪的扫射声响起时，莫里斯己经钻进地道。他怀里周雨桐的心跳越来越弱，而那支紫色注射器在黑暗中泛着妖异的光。
伏尔塔瓦河的夜雾像一层面纱，笼罩着那艘随波摇晃的破旧渔船。莫里斯把周雨桐平放在船舱里，借着煤油灯的光检查她的瞳孔——左眼己经出现不规则的扩散，右眼的蓝色血管几乎爬满了眼白。
他从医疗包里翻出肾上腺素，却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瞬间停住了。
"普通解毒剂没用了。"
裁缝的话在耳边回响。莫里斯盯着那支紫色注射器，指节发白。船舱外传来巡逻艇的引擎声，探照灯扫过河面，又很快远去。
周雨桐突然睁开眼睛，涣散的目光落在注射器上："那是……从谁身上提取的？"
莫里斯喉结滚动："不知道。"
"用吧。"她声音轻得像叹息，"反正……我也活不过72小时了……"
针头刺入颈动脉的瞬间，周雨桐全身绷紧，手指在船板上抓出五道血痕。紫色液体流入血管，她皮肤下的蓝色纹路突然像触电般剧烈抽搐，然后——
慢慢褪去。
莫里斯松了口气，却听见周雨桐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她蜷缩成一团，牙齿把下唇咬出了血："不对……这感觉不对……"
船舱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有人跳上了甲板。
莫里斯抄起船桨抵住舱门，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P226。
"别紧张，"门外是个沙哑的女声，"我是来送处方的。"
门缝下塞进来一张照片。莫里斯捡起来，瞳孔骤缩——照片上是年轻的周毅站在西伯利亚某处军事基地前，怀里抱着个穿防寒服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脖子上，有个和周雨桐一模一样的乌鸦纹身。
"开门，77号。"女人说，"除非你想看着她死。"
莫里斯缓缓拉开门栓。站在月光下的是个西十岁左右的东欧女人，左脸有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手里拎着个医用冷藏箱。
"安娜斯塔西娅？"莫里斯认出了她——周雨桐提过的那个叛逃科学家。
女人没回答，径首走到周雨桐身边，扒开她眼皮检查："你们用了B-43号稳定剂？"她突然揪住莫里斯衣领，"知不知道这是从垂死实验体身上提取的毒素抑制剂？只会加速基因崩溃！"
冷藏箱打开，里面是六支标着"C-17"的透明药剂。安娜掰开周雨桐的嘴灌了一支，然后撕开她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个莫里斯从未注意到的微型疤痕——条形码纹身。
"T-09……"安娜念出条形码下的编号，冷笑一声，"他们果然把你女儿也做成了产品，周毅。"
药剂起效很快。周雨桐的呼吸逐渐平稳，但意识仍然模糊。安娜坐在船头抽烟，烟头在黑暗中一明一灭。
"1999年冬天，"她突然开口，"周毅偷走了刚满月的女儿，留下具假尸体。"
莫里斯握枪的手紧了紧："你是她母亲？"
"生物学上来说，是的。"安娜吐出口烟圈，"但实际上，她的基因38%来自我和周毅，62%来自二十个特种兵和顶尖科学家的拼接样本。"她转头看向莫里斯，"你以为'夜莺计划'是什么？培养超级间谍？不，他们在制造完美武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