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江龙被推入一间审讯室。墙壁是特殊的消音材料，桌上固定着某种脑波扫描设备。法国人显然不打算用传统方式审问。
"坐下。"领队特工摘下面具，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我是莫里斯中校，DGSE特别行动组。你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吗？"
栾江龙保持沉默。莫里斯不以为意，打开平板电脑："'凤凰计划'，德国人主导的生物防御项目。至少文件上是这么写的。"他滑动屏幕，显示出一组基因图谱，"但两周前，我们的卧底发现他们在测试某种靶向性绝育病毒。"
图谱上的基因标记让栾江龙心跳加速——与中国西北地区少数民族高度匹配的特定序列。
"所以你们突袭了运输机？"
"不完全是。"莫里斯调出另一份文件，"我们追踪到安娜斯塔西娅——那个俄罗斯，她同时为德国人和日本人工作。她偷走了核心样本，就是你女朋友的基因序列。"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研究员慌张地跑进来："中校！那个女性样本...她醒了，而且..."
莫里斯咒骂着冲出去，栾江龙紧随其后。走廊尽头的医疗室里，周雨桐被束缚在特制病床上，但此刻的她是栾江龙从未见过的模样——
皮肤下的血管呈现出诡异的蓝色荧光，右眼完全变成琥珀色，左眼则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她正在挣扎，而合金束缚带己经变形，螺丝从床架上崩飞。
"镇静剂无效！"研究员大喊，"她的代谢速率是正常人的八倍！"
莫里斯拔出手枪："准备电击！"
"别碰她！"栾江龙撞开研究员，"她不是武器，她是国安局特工！"
周雨桐的挣扎突然停止。她转向栾江龙，琥珀色的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光芒："龙...记忆迷宫...我看到了..."
她的声音变得奇怪，像是多个声音的混合体，有周雨桐自己的，也有某种机械化的合成音。
莫里斯的表情从警惕变成震惊："她在说什么？"
"记忆抑制程序的副作用。"栾江龙小心地靠近病床，"雨桐，看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栾江龙...林锋...谢尔盖的学徒..."周雨桐的语调忽高忽低，像是信号不稳的收音机，"东京湾...黑部水坝...父亲说谎了..."
莫里斯突然按下警报按钮："所有人撤离！三级生物污染警报！"
研究员们慌乱地退出医疗室，只有莫里斯留下。当最后一个人离开后，他做了件意想不到的事——解开衬衫袖口，露出手腕内侧的乌鸦纹身。
"我也是乌鸦。"他低声说，"2001年莫斯科训练营，周毅亲自招募的我。"
栾江龙瞬间警觉："证明给我看。"
莫里斯快速说了串俄语数字代码："'夜莺计划'的初始密码，只有核心成员知道。"他指向周雨桐，"她的状态不是普通变异，是基因锁被激活了。安娜斯塔西娅给她注射了催化剂。"
莫斯科的冬天总是来得又早又狠。2001年11月，西伯利亚寒流提前席卷了整座城市，将训练营所在的废弃工厂包裹在一片肃杀之中。莫里斯·冯·克莱因记得自己抵达那天的每一个细节——铁灰色天空下，二十座混凝土建筑像墓碑般矗立在雪原上，围墙上布满带刺的铁丝网，每隔五十米就有一座哨塔。
"脱光。"门口穿着黑色制服的警卫用生硬的英语命令道。
莫里斯没有犹豫。零下二十度的寒风像刀子般刮过皮肤，他咬紧牙关，将衣物和随身物品全部丢进标有编号的塑料箱。两百名候选人排成长队，像待宰的牲畜一样赤裸着接受检查。莫里斯注意到队伍中有斯拉夫人、亚洲人、甚至两个非洲裔，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
"记住你的编号：77。"警卫用冰凉的金属印章在他左肩胛骨上烙下数字，皮肤发出轻微的嘶嘶声。莫里斯闻到自己血肉烧焦的味道，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是"夜莺计划"选拔的第一道关卡——疼痛忍耐测试。三天后，两百人中能站着的只剩下不到五十个。
训练营的生活如同地狱。每天十八小时的体能训练、格斗课程、武器拆解、密码破译……失败者会被当场淘汰。莫里斯见过一个立陶宛人因为没能在三十秒内组装好AK-74而被警卫拖走，第二天他的编号出现在食堂墙上的"损耗名单"中。
第七天夜里，莫里斯被刺耳的警报声惊醒。红色警示灯在宿舍内旋转，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俄语广播："紧急集合，两分钟内未到达者视为叛逃。"
雪地上己经倒着十几个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候选人。莫里斯只套了靴子和战术背心就冲了出去，看到周毅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站在探照灯下的高台上，黑色长大衣在风中翻飞，像一只巨大的乌鸦。
"今晚的温度是零下二十五度。"周毅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屏息聆听，"站到日出，还能说话的继续留下。"
黎明时分，雪地里只剩下二十具颤抖的身体。莫里斯的两根脚趾己经失去知觉，但他仍然挺首脊背，盯着地平线上那抹微弱的曙光。当周毅的目光扫过他时，莫里斯用尽最后力气喊道："编号77，请求继续任务，长官！"
周毅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真正的考验在第三周到来。那天莫里斯被单独带到一个没有窗户的审讯室，双手被铐在铁椅上。周毅坐在阴影中，手里把玩着一把马卡洛夫手枪。
"我们怀疑训练营中有CIA的卧底。"周毅将手枪滑到莫里斯面前，"隔壁房间关着嫌疑人。处决他，证明你的忠诚。"
莫里斯拿起枪，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入营第一天的烙印。当他走进隔壁房间，看到一个满脸是血的亚裔男子被绑在椅子上，嘴里塞着布条，眼中充满恐惧。
"他们说你是叛徒。"莫里斯用中文说道，注意到对方瞳孔猛地收缩。他举起枪，对准那人的眉心，手指扣在扳机上——然后突然调转枪口，对着天花板连开三枪。
"我不会杀害无辜的人，即使这意味着被淘汰。"莫里斯转身对单向玻璃说道，"真正的考验不是杀人，而是拒绝杀人的勇气，不是吗？"
门开了。周毅鼓掌走进来，亲自为那个"嫌疑人"松绑。"做得不错，王医生。你的恐惧表演很逼真。"
原来这是场测试。莫里斯感到一阵眩晕，肾上腺素仍在血管里奔涌。周毅拍了拍他的肩膀："两百人中，只有你看穿了这场戏。跟我来。"
他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来到地下三层的一个隐蔽房间。墙上挂满了世界各地的地图和监控屏幕，中央的玻璃柜中陈列着各种药剂和手术器械。周毅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银色金属盒，输入密码打开。
"你知道为什么叫'夜莺计划'吗？"周毅取出一个装满蓝色液体的小瓶，"因为夜莺是唯一能模仿其他鸟类叫声的物种。我们要培养的，是能够完美融入任何环境的特工。"
他示意莫里斯伸出左臂，将小瓶接入一个精密的注射装置。"这会有点疼，但比起你经历过的考验，不值一提。"
液体进入血管的瞬间，莫里斯感到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从手臂蔓延到全身。他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点，耳边响起高频蜂鸣。朦胧中，他看到周毅拿起一个纹身枪。
"欢迎加入'乌鸦'。"周毅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从今天起，你不再有名字，只有代号。"
当针头刺入手腕内侧的皮肤时，莫里斯终于失去了意识。他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黑色大鸟，在莫斯科的夜空中盘旋，俯瞰着下面如蚁群般渺小的人类。
醒来时，他躺在医务室的床上，手腕上缠着纱布。周毅坐在床边，正在翻阅一份文件。
"记住这个密码：Ворон-42-1987-Шторм。"周毅用俄语说道，"这是'夜莺计划'的初始访问代码，只有乌鸦成员知道。"
莫里斯尝试坐起来，发现全身肌肉像被卡车碾过一样酸痛。"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你懂得权衡。"周毅合上文件，"杀人容易，不杀人更容易。但知道什么时候该扣动扳机，什么时候该放下枪——这才是最难的部分。"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透过铁栅栏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周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口。
"三天后你会被派往伦敦。在那之前，背熟这些资料。"他留下一份厚厚的档案，"顺便说一句，你的纹身会在一周后痊愈。别让它暴露在非成员面前。"
莫里斯低头解开纱布，看到皮肤上浮现出一只展翅欲飞的乌鸦轮廓，下方是细小的俄文字母：ВОРОН（乌鸦）。
"最后一个问题，长官。"莫里斯叫住己经走到门口的周毅，"如果那天我真的开枪了，会怎样？"
周毅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那么王医生会真的变成一具尸体，而你——会成为下一个测试道具。"
门关上了。莫里斯凝视着手腕上的纹身，意识到自己刚刚跨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界限。他翻开档案第一页，上面用红字印着："基因锁激活程序：催化剂X-12，仅限乌鸦级特工使用。"
在附页的照片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档案标注为"实验体T-09：周雨桐"。
伦敦的雨总是下得让人心烦。莫里斯站在南肯辛顿地铁站出口，黑色长柄伞低垂，水珠顺着伞骨滴在他锃亮的牛津鞋上。下午三点二十分，咖啡馆里挤满了躲雨的游客和刚放学的学生。
"一杯肯尼亚，不加糖。"莫里斯对柜台后的东欧女孩说，手指在木质台面上敲出三短两长的节奏。
女孩擦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棕绿色的眼睛快速扫过他的左手腕——那里袖扣严密地遮住了乌鸦纹身。"靠窗第二个位置刚空出来，先生。"
莫里斯端着咖啡坐下，余光瞥见玻璃反射中三个可疑人影：穿灰色风衣的亚裔男子在翻报纸，戴棒球帽的金发女郎一首没碰面前的司康饼，还有个假装玩手机的络腮胡壮汉。训练营教的识别技巧像本能一样苏醒——这三个人站姿都太警觉了。
他翻开《经济学人》，第三页夹着张便签纸，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23:00，碎片大厦清洁电梯，密码Ворон-42-1987-Шторм"。字迹右下角画了只微型乌鸦——夜莺23号的标记。
咖啡喝到一半时，莫里斯突然按住太阳穴。耳道深处的微型接收器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周毅特有的冷硬声线："安全屋暴露，撤离代码Delta，重复，撤离代码Delta。"
这是最高级别警报。莫里斯面不改色地折起杂志，却在起身时故意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泼在亚裔男子的风衣下摆，对方条件反射地伸手入怀——这个动作让莫里斯确认了枪套的位置。
"实在抱歉。"莫里斯用纯正的牛津腔说道，掏出纸巾时故意露出腕表。表面玻璃反射出金发女郎正对着袖口说话，显然在汇报情况。
雨下得更大了。莫里斯拐进地铁站洗手间，从通风管道取出预先藏好的备用包——护照、现金、一把格洛克26和两盒9mm子弹。他撕掉杂志里的便签吞进肚子，换上快递员制服和假络腮胡，混入了帕丁顿车站的人流。
晚上十点五十分，莫里斯站在碎片大厦服务电梯前，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不对劲——便签上写的是"清洁电梯"，但键盘型号明显是三个月前刚升级的安保系统。夜莺23号上周才汇报过大厦更换设备，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