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头顶树梢,摇曳的灯光荡在他明明暗暗的脸上。
浅喜心微微一颤,看得瞬间出了神。
“方便进去么?”霍郁成凝视她。
浅喜敛了神,默默点头。
院门推开了一点,给他让出空间。
霍郁成迈进院,随手把身后的铁门合紧。
见庄浅喜出来开门没撑伞,他伞檐不着痕迹地倾斜,遮在她头顶。
浅喜不敢靠他太近,隔着半臂的距离走动,引他进了一楼大厅。
霍郁成收好伞,浅喜见他右边肩头和后背淋了一些雨,雨珠将深蓝的西装布料浸染成墨点。
想了想,转身去拿了块干毛巾出来。
毛巾拿在手上,想帮他擦又觉得不妥。
犹豫半晌最后把毛巾递给他:“您擦擦水吧。”
“您请坐,我去倒茶。”浅喜又要匆忙去茶水间,被霍郁成止了。
霍郁成拿毛巾拂了拂肩头的雨珠,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前:“过来先把夜宵吃了。”
浅喜只得拐了脚步,过去坐在对面位置。
一碗燕窝,和一份饺子。
浅喜盯着那燕窝,这是季叔给他一个大男人准备的夜宵吗?
“怎么了?”霍郁成问。
浅喜不敢多看他,低下头摇了摇。
她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
咬了口,刚好是芹菜肉馅味儿。
她阖了阖眼,没说话。
窗外雨水打着树叶,对面男人姿态闲雅地端坐着,沉默盯着她。
头皮和脖子被他幽寂的目光盯得一阵发麻。
浅喜动作僵硬而不自在,开始没话找话。
“季叔呢?”
“下班了。”
浅喜有一下没一下地夹饺子,心道季叔还有下班的一天啊。
“您今天也......加班吗?”
“嗯。”
“爷爷最近身体好吗?”
“挺好。”
“往后几天,可能又要下雨了。”
霍郁成:“......”
浅喜见他没回应,抬眸撞上他那张深峻的面容。
她眼神心虚地闪躲开。
“认真吃。”霍郁成提醒她。
浅喜重新埋下头,不再说话了,饺子沾了沾辣椒醋。
也许是察觉到她那份拘束,霍郁成看了她一会,从椅子上起身,去了客厅另外一边。
浅喜浑身松懈下来,眼睛跟随他背影探过去。
霍郁成在客厅闲转,背影笔挺,姿态沉雅,一头浓稠如墨的短发微向后梳,干净利落。
他一会儿细看室内装修,一会儿站在几排未完成的西装裙子前观赏。
最后,停在一张细高桌旁,负手而立,赏析摆在桌上的一幅刺绣山水画。
见他不着急回来,浅喜抓紧把饺子吃完了,再去好奇地尝燕窝。
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咀嚼,她倏地蹙了蹙眉。
那味道很奇怪,口感也很奇怪。
她吃的很费劲,勉强咽掉那燕窝。
霍郁成身体突然转回来,浅喜抛过去的眼神躲避不及,和他对视了一眼。
手一抖,勺子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霍郁成站在楼梯口,望着楼上:“现在是住在三楼?”
浅喜点头嗯了声。
三楼都是用来堆放工作室材料的杂物间,浅喜简单收拾了个房间出来,用来做起居室。
霍郁成沉默片刻,须臾道:“我给你另找一套房子吧,隔壁那套洋楼也是空的。”
“不用。”浅喜忙摇头,她放下碗站起来。
千万不用。
“我这里住着己经够了。”
“够住?”
“够。”浅喜道:“我东西不多。”
霍郁成没再说话,他款步迈回来,坐在她对面。
他看起来真像个照顾人的长辈哥哥。
浅喜想起自己的哥哥,想起上次在HML交割大会上,自己还因为一副眼镜,误以为那晚的人是他,差点闹了笑话。
霍郁成问:“怎么了?”
浅喜落回眼,随口道:“我上次看见您戴眼镜。”
她勺子舀着燕窝,低声道:
“我觉得,您戴眼镜......也挺合适的。”
多了个“也”字,这话就多了层意思。
霍郁成眼底幽深,没说话。
见她面前还剩半碗燕窝没吃完,他问:
“不好吃?”
“没有。”浅喜加快了速度,忍着那股清淡又带一丝微腥的味道,当着他的面,三下两下咽下去。
霍郁成凝看她唇瓣和嘴角,那处不可避免沾了点燕窝晶莹的液体,水光潋滟。
他眼神晦暗,喉咙紧了紧。
那唇瓣张阖,耳畔回荡着声音,他没听清她说什么。
在她望过来之前,视线从她嘴角那抹晶液上悄无声息挪开。
“你说什么?”随手抽了张纸,递给她。
浅喜愣了愣,接过纸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
“就是......”浅喜把纸巾攥在手里,顿了顿,旁敲侧击:“您认识一个叫张天则的人吗?”
霍郁成眼底深沉,静了静,淡问:“你客户?”
浅喜点点头。
“他怎么了?”
“他之前来我们工作室闹事......最近好像去非洲搞文化研究了。”
“哦?”霍郁成声音带着闲缓的腔调:“他对这方面感兴趣?”
浅喜:“......”
她暗松了口气。看来张天则去非洲的事,跟他,跟自己都没关系。
她摇摇头,笑道:“我也不清楚。”
霍郁成并没有久待。小洋楼门口候着他的黑色轿车,季叔撑伞站在车外,见他出来,妥帖地把人接进车。
他瞄了后座之人几眼,见他脸色相对较好,笑问:“少爷,那燕窝浅喜小姐喜欢吃吗?”
霍郁成示意他开车。
“下次加点糖,另外,配点水果。”
“知道了,我和厨师说一下。”
霍郁成盯着窗外的路灯,思忖片刻,忽然道:“张大峰那个侄子,最近什么情况?”
“在非洲的那个张天则吗?”季叔道:“最近很安静,没出什么幺蛾子。”
他瞄了眼后视镜的少爷:“是浅喜小姐从哪里听到了什么吗?”
“少爷,要我去打听下么?”
霍郁成嗯了声。
*
那雨接连下了几天。
街边两道开得正盛的樱花被洗劫而空。
晚上洋楼门口茂盛的香樟下,不知何时悄然停了辆黑色的轿车。
夜风卷着雨丝,打在轿车漆黑发亮的车顶。两排微淡的车灯光在被雨水晕染,静谧地倒映在街道蓄了水的地上。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工作室几个手工师傅陆陆续续收拾下班。
依姐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注意到门口那辆豪车。
“诶,门口那是谁的车?”
“不知道,太黑了看不清,新客户?”
“什么新客户停在外面等半个小时不进来的?”
“来找浅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