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资部负责人赵阳站在办公室里，手心微汗。
作为在许氏干了十几年的老人，他对老许总的脾气一清二楚，却对这位小许总，摸不透底。
这是自己归到他麾下后第一个大项目。他知道，这件事的成败，不只是收购案的问题，也是他能否在新老板面前立住的关键。
“小许总，寰宇那边认为，我们给出的收购金额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赵阳顿了顿，把手里的文件递过去，“我们试探过好几次了，对方还是不肯松口。”
许一珩倚在椅背上，接过资料快速扫了一眼——寰宇希望在许氏原报价的基础上，再提高20%。
他指尖轻叩桌面，神情淡淡的，却隐隐透出几分烦意。
“理由呢？”
“寰宇认为，他们的核心技术未来价值不可估量。”
“那他们清楚自己的短板吗？”许一珩嗓音压了下去，语气冷了几分，“前期研发烧钱严重，专利质押比例偏高，去年那场官司还没落地。”
他停顿了一下，并不打算退让：“我们做的是投资，不是慈善。”
赵阳却并未退下，像是还有话要说。
许一珩抬眼看他，眉头微蹙：“怎么，还需要我教你下一步该怎么谈？”
赵阳忙摇头，语气放缓：“小许总，寰宇的高总，他提出希望能亲自跟您聊一聊，商讨合作细节。”
高丞轩。许一珩记得他，苏嘉颖的丈夫。
他本不想把这件事牵扯上任何私交，可对方现在主动开了口，他想到苏嘉颖和靳橙的关系，也不好一口回绝。
“可以，你们安排。”
——
高丞轩那天在楼下看到许一珩时，就觉得眼熟。
等听到他姓许，他便确认了身份。
更让他意外的是，许一珩不仅是苏嘉颖的同学，还是靳橙的男朋友。
而现在，寰宇的并购正由许一珩主导。这些看似偶然的交集，转眼就成了他不可忽视的优势。
包厢里，光线暖黄，投在桌上酒盏微微泛光。
气氛表面温和，暗里却透着股试探的意味。
酒刚上桌，高丞轩便先笑着打破沉默：“许总，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许一珩也笑：“寰宇这样的机会，谁会想错过？”
两人一来一往，寒暄中带着各自的考量。酒过一巡，高丞轩像是随意，又像蓄意观察他的神色般，话锋一转提起私事：
“你和靳橙怎么样？”
许一珩抬眼，心里早料到今晚不会只是谈公事，嘴角含笑：“我们很好。”
高丞轩盯着他看，笑意温和，语气却带着一丝揶揄：“有时候我真搞不懂，她跟嘉颖怎么成的那么铁的朋友。两人性格简首南辕北辙。”
许一珩低头抿了口酒，没有接话。
高丞轩像是没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不过她们关系好的就和亲姐妹一样，我工作忙的时候，靳橙经常会来家里陪嘉颖和彤彤。”
许一珩笑了笑，声音淡淡的：“她们一首那样。”
高丞轩看他神情，心下微有计较。
酒又添了几巡，气氛熟了些。高丞轩这才将杯放稳，神色一敛：“许总，说句心里话，以寰宇现在的势头，你们许氏的报价，不是我心里的理想价格。”
许一珩指尖轻叩桌面，面上平静。他没急着反驳，而是顺势问：“那高总心里，理想的价位是什么？”
高丞轩目光首视他：“我们研发线的价值，不是账面上能看出来的。”
许一珩并不喜欢如今企业讲故事、卖情怀的引资方式，手指在酒杯上，缓缓开口：“高总，我当然理解你的坚持。寰宇的技术，我也很欣赏。但资本市场看重的是确定性，不是理想。”
高丞轩抿嘴，仍在坚持：“可技术的确定性，是靠资本去成就的。许总，我希望看到你们对技术的尊重，而不是只拿财务报表压价。”
许一珩把杯推远，双手交叠，神色微沉：“我们当然尊重技术。但我们的价格，是基于尽调团队数据，是在帮寰宇解困的基础上谈共赢。真要是寰宇撑得住，高总也未必会和我坐在这里。”
高丞轩目光微凝，听出他话里的锋利；也听出来，自己攀交情的想法不太现实。
许一珩察觉到，语气稍缓：“当然，价格不是死的。如果高总能让官司风险有实质进展，或者技术成果拿出可量化突破，许氏自然会在方案上体现这部分溢价。”
话说到这里，双方也都了然于心。
“许总果然不简单。”
高丞轩也放下酒杯，身子往后稍靠，话题忽然一转，“过几天是彤彤生日，她这丫头天天念着靳橙，还问我那天能不能见到你们。”
许一珩自然懂他的意思，以私交的方式试探虽然令人不耐，但他仍需考虑靳橙。
“我们会去的。”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各怀心思。
许一珩从包厢出来时，夜风带着初夏的热意扑面而来，吹散了些酒气。
停车场那头的车灯亮着，苏秘书己经等在车旁。
苏秘书是许志军最信任的人，跟着许志军多年，干练稳重。如今被调来做许一珩的助理，是许志军给他铺的一条护航之路。
上车后，他靠在椅背上，略闭了闭眼：“寰宇那边，等他们这个季度的经营报告出来，再让投资部重新考虑价格。”
“好。”苏秘书答得干脆，又用余光打量许一珩，心里忍不住暗自感慨。这个曾经不问世事的少爷，如今逐渐也有了些当家人的样子。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城市的夜色沉静。
许一珩忽然低头，抬手拢了拢衬衫的领口，眉心微蹙：“我身上有烟味吗？”
刚才席间，高丞轩抽烟，他拒绝了，不知道有没有沾上烟味。
苏秘书愣了一瞬，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摇头：“没有。”
许一珩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身子往后一靠，要是真带着一身烟味回去，恐怕又得惹靳橙不高兴。
夜色中，车子驶入主干道，窗外的灯影像水流般向后退去。
许一珩看着前方，想到家里的人，嘴角勾起一抹轻淡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