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分水岭上残留的、属于南荒的最后一丝绿意,苏凌霄与影正式踏入了西域的疆域。
迎接他们的,是扑面而来的、裹挟着粗粝砂砾的狂风。这风仿佛带着刀子,呼啸着掠过广袤无垠的“流沙戈壁”,卷起漫天黄沙,形成一道道移动的、浑浊的沙墙。天空被染成一种病态的昏黄色,烈日如同一个冰冷的白金圆盘,高悬在沙尘弥漫的天穹,投下的光线非但不能驱散阴霾,反而让整个戈壁蒸腾起扭曲视线的热浪。
脚下的土地不再是南荒的泥沼或森林沃土,而是坚硬的砾石和松软的流沙交织而成。稀稀拉拉、形态扭曲的枯黄荆棘和低矮的沙棘是这里唯一的植被,顽强地扒在岩石缝隙间,透着一股绝望的生机。目之所及,只有连绵起伏的巨大沙丘,如同凝固的、金黄色的巨浪,以及被风沙侵蚀千年、形态狰狞嶙峋的赤褐色风蚀岩柱,如同沉默的巨人遗骸,散落在荒原之上。空气干燥得仿佛能吸走肺里最后一丝水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砾摩擦喉咙的刺痛感。
“比想象的……更荒凉。”苏凌霄眯起眼,用衣袖遮挡着扑面而来的风沙,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些模糊。他体内的玄元之种因环境的剧变而微微滞涩,火核的力量在这极端干燥下似乎更为躁动,灼烧着他的经脉。他不禁想起灵溪那双紫眸望向这片故土时的复杂眼神——这里曾是她的家园,如今却是一片被魔影笼罩的荒芜战场。
影沉默地跟在苏凌霄斜后方半步的位置,宽大的黑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惨白的面具如同鬼魅。他的声音透过风沙传来,带着一贯的沙哑和冷静:“魔修在此经营多年,奉行‘分而治之,以兽制兽’的策略。各大兽人部落被强行分割,彼此猜忌、仇视,甚至沦为魔修驱使的爪牙和奴隶来源。黑岩城堡便是这片区域魔修势力的核心堡垒,也是情报中关押、奴役兽人最集中的地方之一。”他抬手指向远方沙丘轮廓线之上,隐约可见的一座巨大、狰狞的黑色阴影,“那里。”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低沉、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呜咽,骤然从侧前方的巨大沙丘后传来!
紧接着,地面传来密集而沉闷的震动!伴随着尖锐的呼哨和粗野的吆喝声!
“是巡逻队!魔修的沙蜥骑兵!”影的声音瞬间变得冷冽如刀。
只见沙丘顶端,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个黑影!他们骑乘着一种体型庞大、覆盖着土黄色厚皮、西肢粗短有力的巨蜥——沙漠岩蜥!蜥蜴背上,是身着黑色镶钉皮甲、头戴狰狞兽骨面具的魔修骑兵,手中挥舞着弯刀和缠绕着魔煞气息的骨质长鞭。他们显然发现了沙丘下的两个“不速之客”,正驱动着坐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呈扇形包抄下来!速度极快,卷起漫天沙尘!
“结阵!准备迎敌!”为首一个身材格外魁梧、肩扛巨斧的魔修头目嘶吼着,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避无可避!苏凌霄眼神一厉,体内枯竭的玄气强行提起,三色光芒在体表明灭不定,火核的躁动感更加强烈,仿佛要破体而出!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枚温润的木哨隔着衣物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让他焦躁的心绪稍稍一凝。不能退!灵溪就在这片戈壁的某个角落,与这些畜生战斗着!
“别硬拼!保存实力!”影的低喝在苏凌霄耳边响起。只见影一步踏前,双手在胸前迅速结出一个极其复杂、带着阴冷气息的魂印!他周身并无强大的玄气波动,但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魂力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轰然扩散!
“魂引·沙暴送葬!”
嗡——!
以影为中心,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瞬间席卷了前方数百丈的空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那些被狂风卷起、弥漫空中的无尽黄沙,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和狂暴的意志!它们不再无序飞舞,而是疯狂地旋转、凝聚、压缩!在魔修骑兵们惊骇的目光中,一道连接天地的、首径超过十丈的恐怖沙暴龙卷,毫无征兆地在他们冲锋的路径上凭空生成!
“吼——!” 沙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沙漠巨神的怒吼!狂暴的吸力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魔修骑兵连同他们的坐骑卷了进去!坚韧的皮甲在高速旋转的砂砾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裂,血肉与惨叫声被淹没在沙暴的轰鸣中!
“散开!快散开!” “是魂师!高阶魂师!” 后面的魔修骑兵惊恐大叫,阵型瞬间大乱。沙暴如同一个巨大的、移动的死亡磨盘,疯狂地追逐、吞噬着他们,将他们精心组织的冲锋阵型彻底搅碎!视线被完全遮蔽,耳边只有鬼哭狼嚎的风声和同伴临死的惨叫。
“就是现在!” 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消耗过度的虚弱,但依旧冷静。
苏凌霄心领神会!他眼中厉芒爆闪,强忍着火核力量反噬经脉的剧痛,将意念沉入丹田,全力沟通那枚沉寂在他体内、刚刚在熔魂池被唤醒的赤红核晶——玄元核·火!
“焚!”
苏凌霄低吼一声,右手猛地抬起,五指张开,对准沙暴边缘那群因躲避沙暴而挤作一团、惊魂未定的魔修骑兵!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赤红琉璃般的火线,自他掌心激射而出!火线细若发丝,却散发着焚灭一切的恐怖高温!它所过之处,空气剧烈扭曲,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连漫天飞舞的砂砾都被瞬间熔化成细小的玻璃珠!
噗嗤!噗嗤!噗嗤!
火线如同死神的镰刀,精准而冷酷地穿透了数名魔修骑兵的胸膛!没有鲜血喷溅,被击中的部位瞬间碳化、汽化,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空洞!连他们身下的沙漠岩蜥也未能幸免,厚重的皮甲如同黄油般被洞穿、燃烧!凄厉的惨嚎戛然而止,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皮肉焦糊味。
苏凌霄脸色瞬间煞白,身体剧烈一晃,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又被他强行咽下。第一次主动引动火核之力,威力远超想象,但反噬也极其凶猛,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点燃!他感觉丹田内的玄元之种都黯淡了几分。
然而,这精准、致命、如同天罚般的攻击,配合着影那毁天灭地的沙暴魂术,彻底摧毁了这支巡逻队的斗志!
“魔鬼!他们是魔鬼!” “快跑!回城堡报信!” 剩余的魔修骑兵彻底崩溃,再也顾不得什么阵型任务,如同丧家之犬般,驱赶着受惊的岩蜥,拼命朝着黑色城堡的方向仓皇逃窜,只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和燃烧的残骸。
沙暴缓缓停息,漫天的黄沙重新飘落,覆盖了战斗的痕迹。狂风依旧在戈壁上呼啸,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惨烈的遭遇从未发生。
苏凌霄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经脉的灼痛,与影并肩站在一座高高的沙丘之巅。他远眺着地平线上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的黑色城堡,魔气森森,隐约可见高耸的瞭望塔和巡逻的黑点。那里是魔修在西域的重要据点,也是无数兽人奴隶的地狱。
就在这时,苏凌霄胸口的墨玉佩,在经历火核力量的冲击后,非但没有沉寂,反而再次传来一阵清晰而温润的悸动!一股指向性极强的、带着清冽寒意的意念,如同无形的丝线,骤然传递到他的识海深处!
这感觉……与感应火核时截然不同!它并非灼热,而是指向了西域更深处,那黄沙尽头、天空与大地相接的……北方!
玉佩温润的光芒微微流转,一个清晰的意念烙印在苏凌霄心头:
***北方……极寒……冰封……水之核……***
玉佩再次指引!玄元五核之“水核”的气息,就在西域北方的冰原之下!
苏凌霄与影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决心。黑岩城堡是眼前的威胁,但水核,才是他们此行的终极目标之一。
“北方……”苏凌霄喃喃自语,目光越过那座象征着压迫的黑色堡垒,投向更加遥远、更加寒冷的未知之地。风沙依旧,前路艰险,但目标,己然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