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雪没有理会陆明宇的气急败坏,仍然面色不改色地说:“侯爷,你即将迎娶苏小姐进门,你与苏小姐情投意合,我也不愿留在侯府徒惹你们的厌烦。”
陆明宇眉头紧蹙,别过头去:“夫人,虽说我心仪玉儿,但也定不会亏待于你,会让你在侯府有安稳的日子。这世道对女子严苛,你如今己经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与我和离之后,你又该如何生活?单就是那些流言蜚语,便能将你……”
裴昭雪打断他:“这便不劳侯爷费心了。”
陆明宇身形一僵,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很快恢复镇定:“夫人,我知道,我在赤木崖的时候,选择了玉儿,没有选你,你是生我的气,才会想和我和离的,你再慎重考虑考虑,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我己经深思熟虑过了,我也没有生侯爷的气,苏小姐是你的心上人,你选择救她也是应该的。”裴昭雪语气坚决,“侯爷签下这和离书,放我自由,也成全你与苏小姐的深情。若苏小姐知晓你在与她成亲前便与我和离,想必会十分欢喜。”
陆明宇沉默良久,缓缓坐下,凝视着手中的和离书,心中五味杂陈。他与裴昭雪相处中,己经明白,裴昭雪是外柔内刚的人,她一旦下定决心,便很难更改。
“夫人,”陆明宇声音有些沙哑,“再好好思量思量,可好?我是真心为你着想,我明白自己辜负了你,无法给予你感情,可你有安阳侯夫人的身份,衣食无忧不在话下。再者,苏玉生性单纯,也不会为难你。待玉儿入府之后,我会与她商议,同意我与你生个孩子,这样日后你也有个依靠。”
裴昭雪现在看着他和影六如出一辙的容貌,心中己经毫无波澜:“侯爷,我心意己决,你签字吧,这对我们三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陆明宇抬起头,凝视着裴昭雪,妄图从她眼中寻得一丝犹豫,然而映入眼帘的,唯有坚定不移。他明白,这段婚姻,终究走到了尽头。
他缓缓拿起笔,手却止不住地颤抖。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夫……昭雪,你自从嫁进侯府,就尽心尽力地打理侯府,为了帮侯府积攒好口碑,几乎花光了你的嫁妆,我让林野给你送二十万两银子做补偿,我们和离的事情我也不会对外宣扬,如果你后悔了,也随时可以回来侯府。”
裴昭雪接过签好字的和离书,心中顿感一阵轻松。从今往后,她与陆明宇,再无瓜葛,她也彻底清醒了,这世界也没有影六。
裴昭雪收起和离书,对着陆明宇,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疏离:“侯爷,补偿就不用了,之前,我的一些做法可能给你造成了困扰,就当扯平了吧,我们既然和离了,就此别过,往后各自珍重。”说罢,便转身就走,乔洛赶紧跟上。
陆明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默默看着裴昭雪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出了侯府,裴昭雪深吸一口气,阳光洒在她身上,她只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乔洛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裴昭雪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回家吧,今天我高兴,我们回去煮火锅吃,让裴一和楚鸣他们都来。”
暮色浸透宫墙时,楚靖岳才结束与皇帝的议事,又在慈宁宫侍奉太后用罢晚膳。待宫门沉沉落下闩锁,他策马疾驰回康王府,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跨进王府大门,目光扫向候在阶下的贴身侍卫张志:“今日安阳侯府可有什么异常?”
“回王爷,”张志上前半步压低声音,“明日就是苏小姐进门的日子,婚礼的筹备早在一个月之前就由府上的管家开始筹备,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己就绪,府里仍在清点红妆、布置喜房。倒是裴昭雪夫人,自从搬去陪嫁的院子后,今日突然回府了。”
楚靖岳解披风的动作陡然停滞,金丝绣线的滚边从指间滑落:“她搬回安阳侯府去住了?是为了明日侯爷娶平妻之事?”
“应该不是。”张志回忆着说:“她只带了贴身丫环乔洛回了侯府的,与安阳侯在书房闭门密谈整整一个时辰。期间连侍茶小厮都被遣出,具体说了什么,府中上下无人知晓。然后夫人又回了陪嫁院子。”廊下灯笼突然被夜风吹得剧烈摇晃,将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照得忽明忽暗。
"好,我知道了,退下吧。"楚靖岳挥了挥手,待张志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他转身进了密室。
摇曳的烛火中,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墙上那幅女子画像——画像是楚靖岳最近刚刚完成的,在如水的月色之下,一片银白的世界中,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静静坐在梨花树下的钢琴前。她的素衣在月光映照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宛如天边的云朵般轻盈。
西周,洁白的梨花树肆意生长,满树繁花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皎洁的月光倾洒而下,与洁白的梨花相互交融,如梦似幻。微风拂过,漫天的梨花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
女子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之上,修长而纤细的手指灵动地跳跃着。只是,她的神情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哀伤,低垂的眼眸中似有泪光闪烁。她微微蹙着眉,唇角轻抿,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与音乐之中,仿佛这漫天的梨花雨都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哀愁。月光拉长了她的身影,与满地的落英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凄美而又绝美的画面。
楚靖岳抬手抚过画中女子的面容,指尖微微发颤,像是要透过纸张触碰真实的温度。